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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衡》TXT全集下载_9(1 / 1)

夏璟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和继母,希望他们说点什么,不论说什么,至少给他一个反驳的理由。可是夏维年和许茹并没有那么做,两位天命之年的老人,眼底是抹不开的沉沉悲色,像是对着唐琬,又像是对着夏璟,让他看起来如同是一个需要怜悯的可怜人。他们凭什么同情我!夏璟咬牙切齿地想,他的母亲死了,他曾经差一点疯了,但始作俑者却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这是什么无望的黑色童话故事?他紧握的手心里指甲刺破皮肉,愤怒即将化作实体冲破情绪的临界点,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身体里咆哮而出。然而,在他跨入深渊之前,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拉住了。雨好像在一瞬间停了,头顶多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傅砚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腰,挡在了他的身前。他托起夏璟的脸,与他鼻息相抵,将他眼中除自己外所有的东西全部挤了出去。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又或许没有,只是一场冗长且沉闷的幻觉。夏璟合上眼帘,直到呼吸不再颤抖:“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糟糕的一个我。他不敢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傅砚蹭了蹭他的额头以示安慰:“让我去说,好吗?”夏璟没有犹豫,下意识点点头。他接过傅砚递来的伞,走出去很远,把自己放到安全的角落,远远望着傅砚低头与夏维年交谈。可傅砚什么都不知道,即便他足够聪明,从三言两语推断出他们的关系,但有关当年的恩恩怨怨,恐怕没有人会告诉他详情。他会和夏维年说些什么?夏璟略有些不安。傅砚像是能感受到他的焦虑,时不时会抬起头看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个叫人宽慰的笑容。谈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结束后,傅砚帮夏维年和许茹收拾了东西,目送他们离开了墓地。走之前,夏维年回头看了夏璟一眼。对于自己的儿子,他的眼中从来没有任何责怪,有的只是浓到无法稀释的心痛,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内心充满慈悲的圣人,以渡凡人出苦海为己任。可越是这样,夏璟就越是无法释怀。第37章走出陵园的路远比他们来的时候热闹,扫墓大军蜂拥而至,为肃穆的园区平添了不少人气。孩子们通常会把这样的日子当作春游,可惜这次天公不作美,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伞下,亦步亦趋地跟在长辈身后。进来的时候是夏璟领着傅砚,出去的时候完全反了过来。夏维年和许茹离开后,夏璟按部就班替唐琬擦拭墓碑,上香,烧纸钱,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跪在母亲墓前喃喃自语,说生活的琐事,说工作的见闻,说傅砚,对刚才的纠纷只字未提。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小时,他起身对傅砚说:“走吧。”回程的车上,夏璟闭眼假寐,他没有问傅砚和夏维年说了什么。早年叛逆的劲头让他很早就向家里出了柜,而带到母亲墓前的人,身份也不难猜。他无所谓夏维年的态度,但不能忽视傅砚的看法。只不过,今天太累了,他让自己等一等,不用很久,或许明天,他就会把故事告诉身边这个人。傅砚没有把车开回家,而是带他去了一家私房菜馆,说是朋友开的店。把车停好后进了小巷,七拐八弯,绕了很久才抵达目的地。虽然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夏璟十分怀疑,把饭店开在这种地方会有生意吗?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傅砚告诉他,这种地方吃的是所谓的逼格,一般得提前很久预订,网上营销案例不少,很多人喜欢尝试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越是吃不到,越是趋之若鹜。他说老板和大厨都是他那个朋友,手艺也就一般般,如果夏璟觉得不好吃,不用给他面子。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戴着围裙挽起袖子,对着傅砚直接就是一个熊抱。这人看起来年长傅砚几岁,身材结实,五官生得正气凛然,面部线条刚硬流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警察这一职业。想来他应该就是傅砚的朋友,也就是这里的老板。傅砚帮他们简单介绍了下彼此。老板叫刘清池,这家私房菜馆开了五年,他喜欢做菜,家里也有钱,开着纯属玩票,高兴了就开张几天,忙起来就关门大吉,反正也没指望赚钱。他对傅砚说,这里已经半个多月没接待过客人,算你小子运气好。说完眼睛瞟了瞟夏璟,笑得有些暧昧。同类的气息很好分辨,夏璟与刘清池第一次见面,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两人随后跟着对方进入一间四合院,环境优雅,地方小而精致。刘清池让他们随便找个房间待着,问夏璟有没有什么忌口。他没有问傅砚,应该是对他的口味很熟悉,夏璟摇摇头,说没有。待人走后,傅砚咬着夏璟的耳朵八卦:“别看刘清池这样,他是在下面的。”夏璟心中扬起半分惊讶,但很快消散,毕竟一米九的肌肉零号也不是没见过,就是没下得了口。他不动声色抿了抿嘴:“你睡过?”傅砚闻言,有些意外地挑起眉:“你介意?”说介意未免显得小器,说完全不介意又自欺欺人。夏璟暗忖,他进入角色的速度有够快的,这会儿醋都吃起来了,真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不禁努努嘴,对自己很无语。傅砚看在眼里,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我不睡朋友。”哦,那就是没睡过,夏璟迅速得出结论。他被这句话有效地缓解了一半的嫉妒,剩下那一半,不太强势地胁迫着本人,端起装模作样的架子,故意找茬道:“那你想睡我,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刻意上扬的音调,和放低音量的尾音,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过这一拳就如同打在棉花上,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效果。傅砚无意识地点点头,直言不讳:“本来就是,没想把你当朋友,况且,”他突然凑近,“不是想睡你。”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将不要脸表现得十分到位。夏璟一愣,马上意识到隐藏在朴实文字下的陷阱,一重又一重,显而易见的捉弄。他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嘴角却不自知地勾起笑容。一个擅长写刑侦文的作者,竟然拿甜言蜜语跟他玩文字游戏。夏璟胡思乱想了一通,回过神来发现,空荡荡的肚子正积极地提着抗议。“饿了?”傅砚也听见了,伸手覆上来,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揉了揉他的肚子。然而手的主人不太老实,没摸几下就直奔下三路而去。脆弱的部位被温热的掌心撩逗,夏璟浑身一颤,赶忙把傅砚的手掀开,而后相当挑衅地朝他舔了舔嘴唇。轻佻的目光往下汇聚,如一窜而过的电流,无不刺激着对方着胯下那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始作俑者满意地宣告:“先吃饭,再吃你。”他觉得傅砚可能有一天会被自己逼疯,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想到这里,夏璟就不可避免地感到愉悦,早上那点破事,被挤到思绪的角落,变得如此不值一提。端上桌的第一道菜是花生。夏璟有些微妙地看着眼前的盘子,直径七八厘米左右,是一只猫爪的形状,肉垫部分呈现粉色,看起来十分少女。刘清池放下盘子,站在两人对面:“最近研发的新酱汁,酸酸甜甜,初恋的滋味,尝完给我点评点评。”傅砚嫌弃地甩甩手,让他赶紧滚。对方丝毫不生气,嘲笑他有异性没人性,说完又一本正紧向夏璟道歉,说异性不是那个意思。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夏璟点头表示理解,刘清池就闪身出了房间。这道花生出乎意料的美味,甜味多过酸味,但非常清爽,傅砚都赞不绝口。他笑说刘清池虽然喜欢做菜,但毫无天赋,也就仗着有钱,强迫他们这些朋友捧场,当然都是免费招待。他一连吃了好几颗,微微一侧身,就看到夏璟低着头,伸出舌头,对夹在筷子上的花生舔了一口。那么小一颗东西吃成这样也是没谁了,傅砚略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裤子。得了,自制力都让狗给吃了,某个玩意儿真能不分场合地叫他好看。第38章因为事先有傅砚的提醒,夏璟本没有抱太大期待。但事实上,一桌菜好吃得远超他的预期,就连傅砚都十分费解,他上一次见识刘清池的手艺是在刚回国的时候,现在不过两个多月过去,这位朋友的烹饪水平竟然有了质一般的飞跃,仿佛直接从小灵通迈入了智能手机。酒足饭饱,夏璟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这里没有禁烟标志,他问傅砚讨了根烟,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白雾迷了眼,他不断在权衡,是否要将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从大脑里挖掘出来,拼凑成一个方便理解的客观故事告知对方。可或许傅砚并不感兴趣。家长里短,就如同狗血的八点档连续剧,对男性的吸引力非常有限。犹豫再三,连着向傅砚要了三次烟,第四次的时候,对方拒绝了他的要求。伸到傅砚面前讨烟的手被对方捏在了掌心,很用力,挣脱不开。但也仅仅是握着,没有更多举动,没有出言相劝,传递着毋庸置疑的保护欲,如此可靠,令人安心。夏璟内心动摇不已。这不是一个值得让人知道的故事,但又无法遏制自己想要倾诉的欲望。他忍得太久了,久到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些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压抑了十几年,就是为了等眼前这个人出现,让他把束之高阁的记忆摊开在阳光之下,腐烂也好蒸发也罢,将生命里承载着毁灭与新生的力量交到对方手上。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夏璟吸了吸鼻子,目光定格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傅砚那双手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明晰。他盯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有些茫然地掀起眼皮,追着那几道凸起痕迹,看着它们隐匿在手腕处。它们错综复杂地埋在身体里,总有几条通往心脏的位置。腕关节轻轻一扭,手掌覆上那不甚清晰的经络,夏璟在傅砚的手背上来回抚摸,像是在积聚勇气,循序渐进地从喉咙里挤压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我——”可是还不够,他不自觉捏紧对方的手,给了自己一个深呼吸的时间:“就是,关于我家里……”“嘘……”傅砚将掌心盖在了他的唇上,堵住了呼之欲出的故事。夏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睫毛矜持地颤了几下,眼看傅砚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瞳孔中自己的神情也越来越清晰,直到视觉不堪重负,模糊了眼前的光景。傅砚轻柔的安抚携着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用勉强告诉我,我时间很多,耐心也很多,你可以慢慢来。”对方显得沉着而有涵养,可夏璟想解释,不是不愿说,是怕你不想听。他瞪大眼,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有吻温柔地落到眼角,像是要舔走那里并不存在的泪水。“傅砚,”夏璟抓住他的手,将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是不想说,可是你想知道吗?”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宛如一个虔诚的忏悔者。傅砚似乎很意外,顺从地捧住他的脸:“为什么会这么想?”拇指在他颧骨上来回摩挲,很确定地告诉他,“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令夏璟全身的细胞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他朝傅砚调皮地翘起一侧嘴角,尽量将轻松自在表现在脸上:“我七岁那年,母亲自杀去世了——”七岁的夏璟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自己的父亲和一个陌生的阿姨在一起。两人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面对面站着,神色自如地交谈了几句,很快就分开了。夏璟躲在路边一棵树后,偷偷把自己藏起来。他不想打扰大人们的聊天,本想等那位阿姨离开后,冲上去给父亲一个惊喜的拥抱,但在看到父亲脸上那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小孩子很敏感,他知道父亲很难过,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该怎么办?爸爸好像要哭了,自己哭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对了,告诉妈妈,妈妈一定有办法的。夏璟转身就往家里跑。天气很热,他跑得一身臭汗,进了家门,就扑进母亲怀里,把自己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然后,家里就再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七岁的夏璟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因为自从他把所见所闻告诉母亲,她就再没有对自己笑过,也不会亲自己了。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变成了永无止尽的争吵,当然,都是母亲单方面的发泄。她摔东西,大吼大叫,对父亲拳打脚踢,甚至想要动手揍自己。父亲只有在母亲控制不住想要打自己的时候才会出面阻止,其他时候,多数是由她任意发难。夏璟变得不喜欢母亲,整天闷闷不乐,提心吊胆地看着唐琬的脸色。他还安慰父亲,让夏维年不要难过。他说,妈妈不要你,我要你。他擅自将唐琬视作敌人,和夏维年统一了战线。而这个时候,夏维年就会劝他,不要恨妈妈,妈妈还是爱你的。这样过了大概半年,有一天,唐琬突然心平气和,把夏璟叫到自己的房内,告诉他自己有话要说。夏维年不在,习惯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夏璟其实有些害怕,但他不想让母亲发现这一点,他怕唐琬会因此难过,所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进入房间后,唐琬锁上房门,把夏璟抱到自己的腿上,轻声细语地问他,知不知道那时候和爸爸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夏璟很久没有被母亲这样抱了,久违的温暖让他放松了警惕,只觉得非常开心。他告诉唐琬,自己不认识那个阿姨。唐琬亲了他一口,说,夏璟,你记住,那是小三,是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坏蛋,他和你的爸爸一样可恶。夏璟懵懵懂懂,不太理解母亲说了什么,但唐琬显然不想再作任何解释。他把夏璟放到地上,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哭了。唐琬一掉眼泪,夏璟跟着也哭了起来。他们抱在一起,唐琬崩溃地大叫,你爸爸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夏璟跟着哭喊,妈妈我要你,我要你的,爸爸和你我都要的。唐琬仿佛才是需要安慰的小孩,她让夏璟说,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不要丢下妈妈。她说一句,夏璟重复一句,将誓言深深地刻进身体里。她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可唐琬食言了。就在同一天,在这间房间内,她当着夏璟的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第39章感受到傅砚箍紧的手臂力量,夏璟拍了拍他的背:“没事。”说出母亲自杀的真相后,傅砚把他搂进了怀里。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更何况它发生在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傅砚一手按住他的后颈,一手松夸夸地勾着他的腰,以一个全然接受的姿态,将他安置在自己最近的保护范围内。夏璟顺从地伏在他的身上,扭头笑了两声,呼吸蹭了蹭对方的脖子:“我们哭完后,她让我先睡一觉,就在她的床上。我很累,一躺下就睡着了,但或许母子连心,那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噩梦连连。然后不知怎么,就突然惊醒了。”房间里很暗,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界的光,夏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或许天色已经不早了。关于这些细节,他的记忆很模糊。他赤着脚,下床踩到木地板,走了几步路,发现脚底黏黏的,差点滑了一跤。唐琬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垂着头,整个人躲藏在黑暗的阴影中,只能看到一个不太清楚的轮廓。“可能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我不敢走过去,就先去开了灯。”灯光亮起后,红色填满了夏璟的视线,到处都是叫人胆战心惊的血污。地上,墙上,家具上,就像是唐琬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遗言,是她最为疯狂的发泄。夏璟深深吸了口气,试图用傅砚身上的味道安抚自己,“她坐在那里,很安静,就像睡着了,可是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血都流光了……”傅砚猛地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拉开些许。夏璟扬起脖子,露出一双灰暗的眼睛,但眼眶干涩,没有泪水。或许在很久以前,这份回忆曾经常梦魇里反复胶着,直至麻木。“别想了。”傅砚按住他的后脑勺,凶狠地吻了下去。吻是解药,缓解疼痛,又是毒药,令人上瘾。他们太过投入,狼狈不已,以至于忘记呼吸。夏璟掐了把傅砚的腰,笑着推开这个再度让自己嘴唇见血的男人,让他边儿去冷静冷静。傅砚跟无赖似的不肯松手,对着他的屁股又掐又揉,说一桌子酱料别浪费,要在这张桌子上吃了他。傅砚当然不是真的要这么干,只是笨拙地想将夏璟从回忆里拉出来。叙述的过程中,夏璟看起来很冷静,不停地告诉傅砚自己没事。然而过度强调,反而暴露了心虚,但傅砚没有拆穿他。“那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唐琬自杀后,夏璟休学了一年,频繁出入于医院进行心理治疗,身边所有的亲戚看到他都露出一脸同情。他记得母亲生前说过的话,可夏维年对他很好,怎么都和唐琬口中的坏蛋联系不到一起。直到一年后,他那个慈爱的父亲和许茹结婚,原本朦胧的、被刻意忽略的猜测变为事实,母亲在去世前近乎歇斯底里的举动也有了妥帖的解释。尖刀刺破真相,懵懂的少年突然什么都懂了。“那段时间,亲戚们经常说——小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可我总是在想,如果一开始,我没把看到夏维年和许茹在一起这件事告诉我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夏璟定定直视前方,无神的视线仿佛落在了另一个空间,他的假设早就被自己冠上确切的答案,便不再祈求有人能抚慰那可有可无的疑惑。尽管美满的生活或许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但比起这支离破碎的真实要好太多。夏璟贪恋七岁以前的人生,父慈母爱,阖家欢乐,但是那么短暂。他憎恨父亲,也厌弃破坏了这份美好的自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逻辑,然而结果已经发生,没有挽回的余地。“我知道这种事早晚都会……但是,万一有更好的办法,我妈或许就、或许不会那么早就……我也知道这样很自私,可还是希望,那些快乐的日子能持久一些……”夏璟撸了把刘海,断断续续地梳理着自己的解释,连话也说得颠三倒四,“我错了吗?”这么做错了吗?还是,这么想错了吗?旁观者清,当事人却无法走出来。与其说这么问是为了寻求答案,不如说,他是在对当年的事发起质问,对当年的自己发出责难。他认定自己下意识的行为破坏了家庭的和睦,而他渴望的生活,代价却是对母亲的欺瞒,仅仅产生这样的念头,就让夏璟感到无地自容。对父亲的憎恨,对母亲的愧疚,以及对自己的懊悔与苛责,他被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折磨了这么多年,偏执得无药可救,又该去向谁进行忏悔、祈求原谅。夏璟仰起头,眼睛轻轻一眨,好像在说,看,你都知道了。那副表情,虔诚又无辜。他在等待傅砚的审判,别人都无所谓,唯独这个男人,在向他坦白自己所有的罪行后,依然索求的是完完整整的无罪判决。傅砚捧起他的脸,一心一意地注视着那双眼睛:“你没有错。”父亲出轨不是你的错,母亲自杀也不是你的错,至于七岁的你所做的一切,更是没有任何过错。夏璟闭上眼睛,至少这一刻,他决定暂时原谅自己。眼看天色已晚,他们也打算离开。出了房间,走廊上空荡荡的,没有其他客人,也不见服务人员。傅砚说刘清池应该在厨房,便领着夏璟朝后院走去。离厨房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热火朝天的炒菜声。傅砚站到窗户边,朝里头望了一眼,不禁笑道:“我还说他厨艺怎么突飞猛进,原来这是请了个外援。”夏璟被他挡住视线,看不见房里景致,只能好奇地伸长脖子。蒸汽缭绕,云雾腾腾,灶台前面,两个男人凑在一起。高个的是刘清池,矮一些的,看起来很年轻,却是他在掌勺,姿势熟练,技艺精湛,一副米其林大厨的架势。刘清池在一旁看得认认真真,也不知道是针对厨艺,还是在看这人。两人没有打扰,偷偷退了出去。傅砚沉思半晌,突然哂道:“刘清池这是为爱当1了?总不能是那孩子在上面吧。”夏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能。”第40章回家后不久,两人又厮混到了床上。夏璟熟稔地打开胯,接纳傅砚的入侵,他汗涔涔地躺在对方身下,说着叫人脸红心跳的污言秽语。男人在这方面似乎都天赋异禀,在上床的时候脑子里住着一位文豪,就算位置反转,撩拨的情话也能信手拈来。夏璟不觉得这些挑逗能让身经百战的傅砚害羞,但对方通红的耳尖在他眼中又着实可爱。或许是情欲高涨所致,傅砚在他身上发了狠,不要命地往那深处挺进,恨不得把囊袋也一并塞进去那般用力,叫嚣着最直白的占有欲,给那销魂之地标记上自己的所有权。夏璟抱住傅砚后背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又被傅砚我再手中虔诚地亲吻掌心。事后两人躺在床上,挨着脑袋一块儿吞云吐雾。傅砚勾着夏璟的肩,手搁在他胸前,不太老实地动手动脚,随着那漂亮的肌肉线条游弋,不时玩弄一下挺立的乳尖。夏璟任由这人对他为所欲为,捏得狠了痛了,就歪过脖子,对着他胸前,以牙还牙地咬上一口。这么躺着,餍足又舒适,夏璟想起清明之前,曾接到一个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舅舅告知他外婆身体抱恙,老人年纪大了,可能时日无多,让他抽时间回去看看。夏璟与老家亲戚往来并不频繁,似乎是因为当年家里反对母亲与夏维年的婚事,结婚后他们不太归家,唐琬死后,更是几乎断了联系。但毕竟是名义上的亲人,于情于理,他也应当回去探望一番。他把打算告诉傅砚,只说是因为很久没回家,没提关于外婆的病情。老家不算太远,离这里也不过几个小时车程。傅砚问他要不要自己陪同,脸上始终有些许担忧之色。夏璟扭头,唇轻轻拂过对方侧脸:“我没那么脆弱。”况且又不是回家见家长,自己都不太熟悉的亲戚,带着傅砚没有任何意义。傅砚闻言点头,没有提出异议。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夏璟枕着傅砚的肩,搂着他的腰,像是对最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的小孩。时间还很早,他下床准备了早饭,然后吻醒傅砚,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去收拾行李。躺在床上的男人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撒着起床气,半撒娇似的说麻烦,让夏璟回来后搬过来跟他一起住。说完就闭了眼,也不知道有几分认真在里面。夏璟愣了片刻,俯身亲吻他的眼睛,说了声好。当天下午,夏璟就带着行李,到达了老家的县城,依照舅舅给出的地址,前去探望了外婆。老人躺在病床上,已经陷入昏迷,干瘦憔悴的脸上满是皱纹,一道道褶皱如深壑鸿沟,写满了沧桑岁月的痕迹。夏璟对老人印象不深,只记得她不太喜欢自己,但却很疼爱唐琬。或许是因为夏维年,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原因。病房内留下照看的亲戚只有舅妈一人,那张脸在夏璟眼里和陌生人没有区别。他留下了带来的礼物,还有准备的现金,也算替母亲尽尽孝道。他的舅妈看起来老实本分,不太爱说话,穿着过时的旧衣服,是一位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夏璟坐了半个小时,没等到其他亲戚过来,继续待着也没什么必要,便谢绝了舅妈的留宿建议,转而去镇上唯一的宾馆办了入住。小镇的宾馆虽然不大,条件倒还过得去,至少内部干净整洁,服务人员虽然普通话堪忧,但至少态度良好端正。他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晚饭,很普通的农家菜,口味偏重,便添了一瓶啤酒。饱餐之后天已经黑了,街上零星几点光,是镇上人搭在自家门口的餐馆和小卖部,它们大同小异,卖一些居民自制的农产品。夏璟边散步边消食,路过一家简陋的超市,进去买了洗漱用品。回去的的时候,特意改变路边,从一条无人小巷穿过,这么走路程比较近。来的时候,路上花了半天时间,加之起床又早,他打算早点回去休息。巷子很暗,没有路灯,但也只有百来米长。夏璟一个成年男性,也不惧黑,自然没什么要紧的。他打开手机电筒,照亮脚下的坑坑洼洼的路,周边有许多垃圾被随意丢弃,但都是干垃圾,所以没什么异味。他没走几步,就看迎面走来一个黑影,那人扶着墙壁,一路跌跌撞撞,一看就是喝多了酒。夏璟下意识往墙边让了让,还好心给对方打了光,毕竟路不好走,喝醉状态下摔一跤,这伤害可大可小,往重了说,致死也不是没可能。对方走得很慢,低垂着脑袋,晃晃悠悠,直至挪到夏璟面前,才意识到这里有个人。男人抬起头,迷糊地看了夏璟一眼,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笑容非常不礼貌,宛如流盯着良家妇女的流氓,一脸情色,满脑子黄料。夏璟皱了皱眉,虽不至于怕一个酒鬼,但那露骨的打量令他非常不舒服。他将手机照明从对方身上移开,收回目光,径直往前走去。没想到的是,对方竟伸手想要将他拦下。夏璟厌恶地往墙边侧了侧身体,避过了男人的碰触,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那如同被硫酸灌过的破嗓子便发了声:“哟……唐、唐家,小姑娘,咋地,还、碰不得?”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夏璟立即抓住了重点:唐家小姑娘——他指的是唐琬。夏璟和母亲长得很像,尤其眉眼,都是标准的桃花眼。喝醉状态下把一个男人认成女人的概率有多大?夏璟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猥琐的中年男人,对自己的母亲——至少曾经,或许有着肮脏的念想,这令他感到切肤又不可遏的愤怒。但是,他不想在这里,殴打一个神志不清的醉汉。岂料,下一刻,对方仅凭一句话,就将他堪堪收住的火气,一下子点至爆燃。“那、那个晚上……的滋味,嘿……嘿嘿,你、你记得吧……哥哥我,记得可牢哟……”第41章对于一个定期健身,业余爱好打拳的男性来说,制服一个醉鬼需要多久?夏璟轻而易举把对方撂倒在地,掐住他的脖子,就这么拎着一颗七荤八素的脑袋,往冰冷残破的墙面撞去——黑暗中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下死手,毕竟为了这种人渣断送自己的人生是非常愚蠢的行为。然而,那是他的母亲。夏璟不敢深思方才三言两语所揭露的事实,连想也不敢想。他甚至希望这只是对方非清醒状态下的胡言乱语、臆想、或者其他,哪怕是没有逻辑的解释,都比那合理的、呼之欲出的真相让他好过。可现实往往更加残酷而不留情面。被揍得狠了,男人开始语无伦次地求饶,而随着血泪抖落的,还有当年那场不为人知的恶行。“不是我一个人”,“喝多了”,“不记得了”,“他们都那么干”,卑微软弱的解释中充斥着偏私利己为自我开脱的关键词,以及并非出于内心,只因被暴力胁迫而生出的毫无愧疚的道歉。由碎片拼凑的事实逐渐清晰,夏璟出手的力道也愈加无法收敛,他试图一拳券打出当晚那些人渣的名字。然而,时间掩盖了罪恶的痕迹,也模糊了当事人的记忆,当一份完整的参与者名单也无法凑齐时,夏璟深知,自己是有多么的无能为力。直到再也吐不出有用的信息,男人被他像垃圾一样扔在了路边。皮肉伤死不了人,但会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夏璟揣着用手机录下的口供离开,一路就如行尸走肉。小镇的酒店没有监控,没有值夜班的前台,一身可怖血污自然也没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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