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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1 / 1)

羊舌梓脸色微变:“少主,紧要关头,你万不能因为女色误了大事啊!”拓跋焘霍然回头:“你以为我是为了初六?”他冷笑一声,沙哑低沉道:“此时回头,灭亡楚国的预定战略就会全面崩盘,最后只能跟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回大齐。与其退不如进,攻破楚国都城,我军才有转圜的余地。”“如果输了呢?”羊舌梓反对道:“虽说攻打天水时未尽全力,但楚军的毅力也大大出乎我们意料。后面还有一道京北防线,一头撞上去难说会有什么结果。还是先收缩兵力,退回楚国西北边境,夺回襄平重整旗鼓再说。”两人的意见一个激进,一个保守,根本没有达成共识的可能。“你最好别忘了。”拓跋焘危险地眯起眼睛:“我才是北齐主帅。”羊舌梓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打了个手势。拓跋焘瞳孔微微缩紧,发现稍远处十多个士兵缓缓围了上来。他身后几个亲兵立刻上前,举刀试图护住他。然而两边的人数差距太过巨大,这场冲突的结果显而易见。羊舌梓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玄铁令牌,开口说道:“少主,你能因为女人误一次事,就很有可能误第二次。克公不放心你,临行前将此信物交给了我。在万一之时,我可以接管全军。”历史朝着既定的方向滚滚而去。北齐撤军的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将城头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尸体却来不及收拾,被泡得发胀。守城的士兵还握着兵器,傻傻地看着敌军远去,只觉得一切分外的不真实。谢雁城一屁股坐在了泥水中,嘴唇哆嗦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不可置信的情绪退下去,随之而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如潮水一般的后怕与疲倦。身边传来一阵阵的低泣声,谢雁城茫然望天,直到管家上前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颤声道:“老爷,我们胜了,我们守住天水了!”“啊?对,是!”谢雁城这才回过神来,傻傻地望了管家一会,终于深吸了口气道:“走,立刻扶我回府衙,要把这份捷报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去。”捷报传到京城,又辗转来到云阳。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帝满脸喜色,连呼三声好,心中已打算要起驾回宫。然而林可把他从宫里拐出来,就没想着让他再回去。直到此时,皇帝才发现内外隔绝,自己竟是被生生困在了云阳。云阳披着层大楚皮,其实早已俨然敌国。朝臣大多留在京城,这边够资格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冯远征和司马康两人。但从西原回来,司马康被打压之后似乎心灰意冷,根本没有要出头的意思。冯远征孤掌难鸣,甚至连天子的面都见不到。皇帝虽久居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但并不是彻底的傻子。他心中焦虑,挥袖将盘子扫落在地上。汤水飞溅起来,脏污了沈氏的衣裙。她脸色发白,眼中蓄满了泪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饶是如此,皇帝仍看她不顺眼,咬牙骂道:“你与那小畜生是一丘之貉,若不是你花言巧语,我怎么会跑到这龙潭虎穴里来?”沈氏先前并不知道孟昶青的打算,答应初一帮忙,也不过是因为担心皇帝的安危。但她仍觉得心中愧疚,因而这些天皇帝对她非打即骂,她也只是默默受着,不肯远离对方一步。然而她不想走,皇帝却不愿意她继续在身边碍眼,推搡着将她推出了门外。门板差点撞上沈氏的鼻梁。她垂下头,缓慢地背过身,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姨母……”孟昶青站在院中,神色沉郁,头上戴着一顶毡笠,雨水从帽檐的空隙滴下来,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听到他的声音,沈氏全身一震,急忙拭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道:“青儿,你不要怪他。他待我很好,只是心里烦闷,所以与平日有些不同。”暮色沉沉,灯笼的火光映着沈氏眼中的讨好与畏惧,让孟昶青心头像是被针给重重扎了一下。“我不会杀他。”顿了片刻,孟昶青方才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温声说道:“你不必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可以到处走走。往东去一段路,能够看到海。明日我会安排马车,那里风有些大,记得穿上那件兔皮领子的披风。”沈氏微微睁大眼睛,沉默许久,忽然说道:“我不想去海边。青儿,我想一个人在卫所里随便逛一逛,散散心,可以么?”“外头在下雨。”孟昶青皱眉,见沈氏坚持,便道:“我跟你一起。”“不了。”沈氏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温婉地弯起唇角,笑容里却带了点苦涩的意味:“青儿,我……姨母想要一个人静静,不走远,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别跟着来,也别派你手下的密卫跟着我,好不好?”孟昶青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沈氏便打了伞,眉目萧索,独自走进了雨幕中。细雨斜风暗千家,百忧如草雨中生。她虽全身湿寒,却不愿回住处,沿着小路一直往前,却见一个穿着儒衫、全身湿透的男子等在不远处。这就是侍女墨玉偷偷传话时,口中说的那个人?沈氏早有准备,事到临头却有些犹豫。她不动,那个陌生的男子索性几步走了过来,错身时不动声色地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了她的手里。沈氏身体一僵,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将药丸紧紧地攥在了手心。墨玉告诉过她,那是一颗假死药。到了这一刻,沈氏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救天子,她必须照冯远征所说,豁出命去在孟昶青面前演一场戏。☆、第125章 决战知晓天子不在京城, 谢雁城领兵直接往云阳而来。这点兵力孟昶青不曾放在眼里, 但总归还是有些麻烦。杀妾吃人一事已经传扬开来,谢雁城拒贼十余万兵, 使贼不能东进尺寸, 虽有些争议,认为“守城之事小, 食人之事大”,但士林中的主流观点还是以为人无完人,不能求全责备,“仓黄之罪轻,复兴之功重”,朝中大臣纷纷上书, 要求表彰封赠谢雁城。无论如何,谢雁城许国不复为身谋,忠于王事保下天水城是铁一样的事实, 据说民间甚至有要给他立生祠的。无数人热衷于逐名, 就是因为名声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谢雁城风头一时无二,纵然是孟昶青,也不敢随随便便地对这样一位“忠臣义士”动手。对云阳来说,谢雁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打实是个比皇帝还烫手的山芋。谢中奇负责内勤与补给,对这些事一向没什么主意。林可不在, 云阳就得靠孟昶青一个人扛起来。偏偏这个时候, 沈氏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 一回来就生了重病,卧床不起。这病来势汹汹,像是风寒,灌了许多药下去却不见丝毫的好转。皇帝生怕染疾,竟将沈氏从自己的院中赶了出去。即便如此,沈氏对他仍旧没有半点怨怼,只是拉着孟昶青的手道:“是我害了他,他怪我也不奇怪。青儿,你答应姨母,莫要伤他。”“请姨母安心养病。”孟昶青垂眸,掩去眼底那丝冷意,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他毕竟是天子,有谁敢对他不利?”沈氏得了准话,方才松开手,沉沉地睡去。孟昶青起身,轻掩上门,顿了顿,对跟在身边的一个密卫道:“天子那边,多安排些人手看着。另外,叫人盯着冯远征。”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之处。沈氏的病有些蹊跷,若是当真如他所料,冯远征那老匹夫私下里定会有些什么动作,必定会露出什么马脚。同一时刻,西北边境。襄平城坐落于漫天红霞之中,城墙还是焦黑破损的样子,缺口却已经用沙袋堵住,墙根下洒了石灰,又铺上一层黄土,用以预防战后大疫的发生。云阳军的营盘严整,坚固得如一个龟壳,叫人哪里都下不了嘴。而龙骧骑的营地则与之不同,留出了些通路方便骑兵出动反击,又往远处布了不少哨探,控制了广大的地盘以占据主动。木家堡虽与云阳结盟,却总是藏私。林可的骑兵一直练不到最好,这次难得有机会,便总拉着萧全在对方营地里到处乱逛乱看地偷师。在见识过林可的箭法后,萧全已经彻底变成了她的迷弟,每天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半点也看不出当初那桀骜不驯的影子来。这天傍晚,他们两人结束惯例的巡营,在数十名亲卫的簇拥下回城休息。人人见到林可,都恭敬地避到一边叉手行礼。经过多日的酝酿,林可的事迹被传得神乎其神,城外立着一座京观,那许多人头,无声地宣示了云阳军的勇武。不论是兵士还是普通百姓,都对这位金刚下凡的林将军敬畏有加。这样一来,林可只好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生怕什么时候就一不小心崩了人设,也就只有在知晓她真实面目的十一面前,才能稍微放飞一下自我。将其他人都打发走,林可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捶着腿舒服地呼了口气,对十一道:“替我读一下军报吧。唉,走了一天当真快要累死了。”十一看了他一眼,默默拿过公文,视线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上扫过。他挑着重要的念了,没听到林可有什么回应,抬眼看去,发现她竟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睡过去了。心中有些无奈,十一拖了外套,上前盖在林可身上,低头看见她的睡颜,动作却忽然顿了顿。多年的厮杀经历,让林可的眉宇间染上了一股肃杀之气。而在襄平的这些天尤甚,她清醒时整个人都是冷色调的,就如同一把打磨得十分锋利的刀刃,只是接近就好像能割伤皮肤。然而此刻,林可的眼睫微微垂下,颤动着在鼻翼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呼吸轻柔而平稳,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泛着水光,几缕乌黑的额发与素白的肌肤反衬,那安静的侧颜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那一刻,脑海深处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突然挣脱桎梏浮现出来。十一抿唇站在那里,专注的、贪婪地,无比仔细的接收每一道从林可身上反射出来的光辉。不知过了多久,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林可的唇角,那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口重重地一颤。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十一猛地退后一步,仿佛“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却揽了个空从高处坠落般骤然清醒过来,收回的手一下握紧,指甲掐进掌心,透出淡淡的血腥味来。林可对此一无所觉。她慢慢地醒过来,往门口看了一眼,视线甚至还带着些许迷茫:“怎么了?谁在敲门?”十一压下翻腾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打开书房的门。一个亲兵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恐惧与兴奋夹杂的表情,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开口道:“林大人,北齐军到了!他们离襄平还有不过八十多里路。”林可的脑子瞬间清醒,她霍然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便对那个亲兵道:“你立刻去把三子他们都叫过来,还有萧全……另外,叫哨探把情况进一步摸清楚了,每隔半个时辰都要将最新的军情报告给我。”这边下完命令,她又看向十一:“民夫都撤到城里去,这件事由你负责。弄完了也赶紧回来开会。”“最多三天。”林可眼中闪现出逼人的锐气,再开口时,语调中充满了杀气和决绝之意:“将卡哨撤了,咱们把东北面空出来给他们。这一战就是大决战,准备妥当了,咱们把这股大军一口气给吃下去!”☆、第126章 出击襄平城东北方六里多外, 北齐轻骑往来, 作为先锋防止大楚哨探骚扰行进中的大军。其中头戴深褐色貂尾的都是精锐,一些甚至没有披甲,行动迅疾如风,耀武扬威地从阵前通过, 在马上展示种种惊人的技巧, 时时发出唿哨嘲笑,嚣张至极,似乎压根没有将云阳军与龙骧骑放在眼里。自大楚开国以来,这些凶悍的骑兵就是南人心中的噩梦。优良的马种, 以及成片的牧场让北齐拥有了先天优势。龙骧骑能够与木家军分庭抗礼, 却总是被铁甲军生生压上一头,就是这个原因。数百年来养成的骄傲已经浸润进了北齐人的骨子里, 即便一时失利,他们也仍旧眼高于顶,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向羸弱的楚军, 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与此同时, 云阳军也已经拉出了一条骑兵警戒幕。但与北齐不同, 组成楚军的主要还是以步兵为主, 重甲的长矛兵以方阵列队,火铳兵则组成几百人为单位的空心阵列,几个营一字排开, 俱都是玄衣银甲。林可又将第一营的两个队加强到了右翼第二线, 归属三营指挥, 用以防御北齐骑兵从西侧通道转进突袭后阵。两军相持,红日缓缓爬上中天,阳光被盔甲反射,汇成一片令人眩目的铁色。望着那在风终猎猎作响的黑白貔貅旗下,那令行禁止、让人心生畏惧的齐整战列,羊舌梓脸上露出一丝忌惮的神情。与麾下普通兵士不同,他对云阳军的可怕之处一清二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下三座城,那个姓林的楚国统领绝非池中之物。后路被断,极大地动摇了羊舌梓的信心,也削弱了他对齐楚整体战场的掌控。少主不在这里也好,或许他的计划才是正确的……心中虽然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但羊舌梓的脸色依旧冷硬,只是握着马缰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随着双方大军逐渐靠近,前锋游骑兵纷纷回归各自大阵,中间越来越小的空间里,只余下零散的骑兵还在游走对峙。战鼓号角声不绝,布阵很快完成,密集的人潮中竖起望斗,用以观察对方的兵力调动与阵型变换。“阵成一线,又多为步兵,转动腾挪必不灵活。”羊舌梓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若以铁甲军攻其弱点,突破中军,则阵型不能相顾,必然混乱。”这时,一面深红色的大旗从阵后缓缓行来,旗面上蹲踞着一只体态庞大、黑白相间的威严猛兽,正是林可专属的将旗。将旗到处,便如潮涌般响起震天的欢呼声,万胜二字,仿佛蕴含了直冲云霄的蓬勃士气。羊舌梓眼神复杂地朝对面望了一眼,随即戴上头盔,挥手冷冷道:“击鼓,出击!”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声,千人左右的北齐骑兵拍马而出,一点点开始加速。云阳长矛兵出列,纷纷用脚踩住矛杆尾部,双手抓着木杆令矛头向上,一瞬间,整个方阵就张开了满身的尖刺。一些骑兵收势不及,直直撞了上去,顿时人仰马翻,但大部分北齐兵还是勒住了马,即刻分成两翼,开始在外围跑动,不断用羽箭抛射。大战由此正式揭幕。而就在战场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有支数百人的骑兵小队正往云阳的方向疾驰而去。为首者正是拓跋焘,他身上甲胄俱全,虽是刚在私兵部曲的帮助下从羊舌梓手中逃出来,神色却没有半点仓皇。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对方并未派兵衔尾追捕他。但拓跋焘也懒得理会羊舌梓的心思。作为天生贵胄,他绝不能容许自己有这样的失败。这些天有些零星的消息传了过来,而听到大楚皇帝正在云阳“御驾亲征”,拓跋焘心里有了一个堪称疯狂的计划。成王败寇,他打定主意要搏这一把。而他此行的目标,也正试图从云阳卫所脱身。沈氏的病药石罔顾,一天天地加重。似是想起了往日的情谊,天子终于派出宫女太监,天天来探看她的病情。因为沈氏的坚持,孟昶青没能把这些“闲杂人等”阻挡在外,却从未放松对冯远征的监视。卫所里的气氛日渐古怪,但这与一般人的日子离得太远。纺织厂已经暂时关闭,蔡双一时无事可做,竟有些不习惯起来。谢中奇太忙,而徐氏在这个当口诊出了喜脉,这些天总是孕吐,没什么时间照顾谢圆圆。蔡双便自告奋勇,将谢圆圆和穆风两个孩子都接到了身边照顾。这些年过去,徐氏对她已经没什么芥蒂。蔡双却觉得过不去自己这道坎,没脸再接近谢家夫妇,只好将自己满心的歉意都倾泻到了谢圆圆身上,所以谢圆圆这个小魔星倒是一向愿意亲近她。穆风与谢圆圆的恩怨,蔡双是知道些的。治好了嗓子回来,谢圆圆却硬是不肯将自己就是丑丫头的事情告诉穆风——她已经被穆风讨厌了,不希望连丑丫头都一起被穆风排斥。经过那件事,谢圆圆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一样。她总是在穆风身边绕来绕去,甚至学狗叫想要讨对方开心,却没有收到丝毫成效。其实穆风已经接受了谢圆圆的道歉,甚至当谢圆圆与他搭话的时候,也会礼貌地回应。但这种礼貌生生在两人之间划分了一条界限,不论谢圆圆怎么做,都不能像丑丫头那样跨过去。两个小屁孩间的爱恨情仇,让蔡双有些头疼,而身边这个总是阴阴沉沉的男人,更是让她郁闷非常。“可别偷懒啊,我事后会仔细检查的。”结合自己的经历,蔡双决定给这群人找点事干,用劳动洗涤一下他们乱七八糟的心灵:“圆圆,小风,那个就别动了,太重了别砸到自己。你们拿抹布擦擦桌子就行。”温温柔柔地说完这句话,她转头看向谢中士,横眉竖目道:“傻站着干什么,扫把在那里,还不麻利地动起来。不然晚上不给你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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