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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纨诗》TXT全集下载_4(1 / 1)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明朗了许多,说,“那就好。钰博,现在家里也不勉强你非要像正常人一样交女朋友了,毕竟云笙是个好孩子。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就好好跟他在一起,别再在外头沾花惹草的了。”“那我要是不跟他在一起呢?”听她大有开始唠叨说教的势头,单钰博不耐烦地反问。孙颖丽语势突然一顿,好像没回过神来似的,“你说什么?”“没什么。”想起牟云笙,单钰博没有好心情,他说,“就这样吧,妈妈。我待会儿还有事,先挂了。你和爸爸保重,再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时候单钰博会觉得自己之于牟云笙,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只要自己不联系他,他好像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这样的感觉以前一起上学的时候很少有,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不论同不同班,步调都是一样的。但上大学以后,这种感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时而强烈,时而淡薄。每一次单钰博去牟云笙的学校找他,他的脸上总是看不出惊喜或者高兴,仿佛他来就来了,在他离开以前,也不会不舍。可是,牟云笙从来也不会表现出厌恶感,不管他当时有没有需要忙的事,只要单钰博出现,他就会推掉眼前的事陪他,没有一句怨言。永远是不清不楚的。在单钰博的印象中,牟云笙总是随随便便。他很贪玩,一起到外头去的时候,玩得比自己还要疯狂。抽烟、酗酒,只要看得上眼,夜不归宿也是常事。有时候单钰博看不下去,会说上他两句,“这种人你也上,瞎了吧?”“关了灯都一样啊。”牟云笙无所谓地转了转手中的原子笔,歪过身子靠在课桌边,托着腮打量他,笔尾在他的眉毛和鼻尖上分别点两下,“你不能要求全世界的男人长得都跟你一样,是吧?”单钰博忍不住冷眼。他却噗嗤笑了,转而厌弃地摇摇头,“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长得跟你一样,我才要恶心。”他打了个寒战。“你什么意思?我很帅好不好?”单钰博往他肩上推。牟云笙抓住桌子边缘,好不掉到地上,笑嘻嘻地说,“是啦,可是会腻啊。你不腻啊?”“看我自己会,你没看我不常照镜子?”他耸肩,“但是看你不会腻啊。”他眨了眨眼睛,原子笔在书本上划了两行重点,又转过头来跟他说,“那晚上你别回去啦!”单钰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明明得知话题还是被他敷衍过去,还是点了点头。牟云笙在一些事情上,却固执得让单钰博无可奈何。在那些事情上,他有清清楚楚的底线,别的人试图踏过的时候,他会立即表现出愤怒和厌恶。可对单钰博则不会。他桀骜得听不进一句劝,但从来不对单钰博发脾气。他在单钰博试图改变他的时候,轻轻伸出手,好像是要与他接近,其实是用自己的双手拉开一个清晰无比的距离。而他是那么的自私和吝啬,从来不愿意告诉别人,自己不愿意忍受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自己算得上是鸡肋吗?单钰博有时候会想,对于牟云笙来说,自己说不定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寒假放假要回家以前,单钰博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圈内的朋友,台湾人。认识的契机似乎是两年前对方因为社团交流活动跟随学校指导老师和社团成员一起来到北京参加活动,两边学校的社团同时作为活动的主办方,就着那个活动交换了个人信息。单钰博还被他约过。可对方从相貌到个性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而且看起来挺乖的,是个会认真的人,于是单钰博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曾经应邀把他带到了北京最有名的gay吧,那时叫上了牟云笙一起。那位台湾来的同学看到牟云笙,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单钰博拒绝自己,转而成为了他们两个的朋友。网上说他的男朋友春节前要到北京玩,人生地不熟的,希望单钰博他们可以帮忙做一下地陪——如果有时间。单钰博在聊天窗口上看到对方传来一张照片,是个相貌清丽的男孩子,和平时看到的那些讨人喜欢的小受气质都差不多。平时单钰博看多了,分不出谁是谁。既然是朋友的男朋友,还是个未成年人,来了当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他把照片传给牟云笙。十分钟以后,牟云笙回复道:男朋友?单钰博无奈叹气,回道:长得没你好看的都不足以成为我的男朋友。完全可以想象牟云笙看到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必定是目光变淡,一脸受不了。单钰博不禁笑了。果然,牟云笙说:不如说说主题吧。其实牟云笙已经订好了回家的机票,但为了招待来自宝岛的小朋友,他还是把机票退掉。单钰博这边规划着那孩子四天的行程安排,牟云笙则在网上向小朋友了解喜好。长城、故宫博物馆这样的行程必不可少,考虑到他学的是历史,他们考虑让他去一趟南京。单钰博这一届高中毕业生,班上有十二个人报考了北京的学校,而牟云笙那个班则也有十个人。明明是约饭局就可以凑到一个圆桌的人数,其实上了大学也很少联系。一开始大家都刚到北京,年轻人有的是精力,到彼此的学校逛一逛、玩一玩,倒还是挺有兴致。尤其是单钰博的学校,刚上大一那会儿,他几乎每个星期都在招待高中同学,现在自己学校的旅游景点逛一圈,再到隔壁学校的旅游景点走一走,忙得像个导游。这个劲头过后,不说再约见面,就连电话或者网上联系都少了。大家开始意识到,原来北京城那么大,而自己宁可待在学校里,再也不愿意走动。那些北京的著名旅游景区,除非是有朋友或同学远道而来,否则单钰博从来想都不会想去,光是听到名字就觉得疲惫的地点——单单是八达岭长城,他就去了不下三遍。单钰博和牟云笙上一次一起天|安门广场,还是大一那年的国庆,通宵等着升旗仪式。在那次惨痛而令人激动的经历以后,那个广场对他们来说,就只是个需要进行安检才能入内的广场而已了。对面的天|安门和天|安门背后的故宫,也是大二上学期有同学从成都来,才一起去过。眼看又要因为招待宝岛同胞而再去一次,单钰博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牟云笙去故宫的经历。第10章他们在西南部的一个首府城市里出生、长大。上初中以前,牟云笙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一海之隔的海南,而单钰博最远也只去过香港,他们一次都没有跨过长江以北。那些历史书上面说到的古都,他们都只在历史书上看到。直到初一的那年暑假,两家家长给两个孩子报了当地的一个少年夏令营,两个小朋友才结伴一起跟团开始了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出行的旅程。因为和夏令营的其他小朋友先前完全不认识,单钰博和牟云笙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特别是到了人多地广的旅游景点,正值旅游旺季的暑假,他们时常还要牵着手才能不把对方弄丢。夏令营的指导老师很喜欢他们两个,一来是因为他们长得好看,单钰博嘴巴还甜,二来是因为他们比起其他小朋友,懂的实在是多。有时候他们甚至能向带队导游问出一些连他们都答不上来的专业问题,让导游回过头来又和指导老师念念有词,问是哪里来的小孩。牟云笙打从第一天见到这位导游开始,就对她很有意见。原因当然还是因为她的导游词说得实在是敷衍胡编。这个问题,在第一天去故宫博物院时,他们就发现了。“紫禁城呢,是明朝皇帝修建的。明清两朝的皇帝都住在这里。”在站满了游客的宫殿门口,导游回头对小朋友们介绍说,“乾清宫是内廷的正殿,是以前皇帝和皇后居住的地方。”牟云笙凑到单钰博耳边,小声嘀咕道,“紫禁城不是朱棣迁都北京以后才建的吗?怎么说明清都住在这里?”“口误吧。”单钰博悄悄说。牟云笙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位导游,满脸的不确信。单钰博低头往他的白衬衫上一看,“你衣服上是什么?这里。”他指着那块淡淡的黄色。“早上吃芒果不小心滴到了,洗不掉。”牟云笙捻起衬衫衣沿看了看,又揉了揉,还是说,“我总觉得这个导游不靠谱诶。”单钰博耸肩,不置可否。后来导游把大家带到坤宁宫,队伍里就有同学问,是不是就是皇后娘娘和容嬷嬷住的地方。导游连连点头,“对对对,这里就是还珠格格里,皇后住的地方了。待会儿呢,我们还会去到景阳宫,以前永琪就住在那里。”正在吃老冰棍的单钰博听了,差点没把冰棍呕出来。他咳了好一阵子,咳得满脸通红,看向牟云笙,只看到他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这部电视剧火遍了大江南北,每次电视台播放,都在说明暑假的到来。他们前一天晚上看电视,还正好看到了容嬷嬷往紫薇身上扎针的情节。班上有许多女孩子都在追这部剧,把vcd租回家里反复看,还给学校里凶巴巴的食堂大妈起了外号“容嬷嬷”。牟云笙被周围这个大环境荼毒甚久,偏偏妈妈也在家里看。他每天回家都听到电视机里传出小燕子一惊一乍、没完没了的声音,导致每次听到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心情都会变差。如今碰到这么一个胡编乱造的导游,他更是不待见了。参观圆明园那一天,导游姐姐带着小朋友们走在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公园里,分毫不见当年的辉煌繁盛。小朋友们没有办法从几块残石、一片地基上想象以前的皇家园林,一个个都显得兴致缺缺,没精打采。“那1860年呢,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烧杀抢掠、野蛮洗劫,圆明园也是在那个时候被焚毁了。”导游在烈日之下打着伞,说得没几分精神。“导游姐姐,1860年入侵北京,火烧圆明园的不是英法联军吗?”队伍之中,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质疑道。导游愣了愣,四处寻找是谁问的这问题。尽管并没有其他小朋友在意事实,可还是纷纷跟着寻找这个质疑大人的声音。单钰博惊讶地看着进园子以后就没怎么说话,光顾着看介绍的牟云笙。牟云笙纠正道,“八国联军是来圆明园进行过掠夺,不过是在1900年吧?那时慈溪太后还带着光绪皇帝往西安逃了,后来签了《辛丑条约》。至于1860年那次,当时光绪还没当上皇帝呢。”导游呆呆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过了半晌,尴尬万分地冲着跟队的老师笑了笑,说,“这位小朋友说得对,是姐姐记错了。现在我们来到的地方呢,就是大水法了。”完全是把这个错误敷衍过去的样子。习惯了大人这个态度,牟云笙蛮不高兴地撇撇嘴,索性不再听她讲解,而是自己走来走去到处转悠了。单钰博唯恐他在迷宫里面迷路,跟在旁边,离导游距离远了才说,“你也不用这么直接拆穿她吧?”“历史课本上写的啊。她自己历史没学好。”牟云笙满不在乎地说。他嘿嘿笑,踮起脚尖看墙头的后面,又拉着牟云笙的手走到迷宫的最中心,往下边一看,才发现这个迷宫其实不大。“好累。”牟云笙在石阶上坐下来,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单钰博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给他喝,说,“要是能去清华就好了。”他想了想,又问,“对了,清华大学不就是用《辛丑条约》退回来的赔款建的吗?”牟云笙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对啊!”单钰博也很惊讶,“你不知道吗?”他诚实地摇摇头,“这个课本上没说啊,你看课外书看到的啊?”单钰博点头,“嗯,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圆明园第一次被英法联军烧了以后,慈禧太后想修一修,就从近春园那里把材料拆了填过去,修到一半太平天国,又不修了。想去看看怎么样了。”“可是刚刚导游说,要看今天逛圆明园的时间来决定。”牟云笙忧虑道。“没关系啦,就只剩下几块石头了,我看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单钰博给他鼓劲,“清华北大就不一样了,今天不去明天也是要去的。我看行程表了,这两个地方是被提到的,我觉得家长们会选中这个夏令营,肯定也包含了可以参观这两间学校的原因。”牟云笙还是很担心。他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故作轻松地耸肩,拧开矿泉水瓶喝起水来。果然不出单钰博所料,原本要耗费一个下午的行程,实际上没到三个小时就结束了。夏令营的孩子们受到了一番爱国主义教育,离开前还嚷嚷着要打败八国联军、推翻日本帝国主义。带队老师在太阳西下前振奋起精神,对大家宣布,“同学们,等一下我们就去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参观了。那是全国最有名的两所大学,凡是读书读得好的人,都是要去那里读书的。”闻言,在排队上车的单钰博和牟云笙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很快他们就被点到了名字,抓紧时间上车。但目的地距离圆明园太近,不过隔着一条马路,他们感觉才坐下来,又被喊着下车了。清华西门随处可见拍照留念的人。他们到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另外一个也是少年夏令营的队伍,头上戴着旅行社的鸭舌帽,三三两两在门口合影。许多出入校门的学生在这个时候必须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车推进校门里再重新把车骑上。也有不少是带着孩子来游玩的家长,听口音哪里的都有,言语间不外乎还是那些励志的话语,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到这里来。“牟云笙、单钰博!你们俩要紧跟着队伍,不要再到处乱走了。学校里人比较多,走丢了找不到的!”导游举着小旗子,回头看到他们两个耽搁在最后面,根本没有要跟上队伍的意思,忍不住说。单钰博连忙应道,“知道了!”说着拉住牟云笙的手,象征性地往前面跟了几步。因为时间紧凑,他们要赶在晚饭以前参观完两所学校,所以在校园里停留的时间不长。他们去看了大名鼎鼎的二校门,还有大礼堂、清华学堂、工字厅,也趁着导游不注意,偷偷去了近春园遗址。那时学校给单钰博留下的印象并不大,没花多长时间就走完了,不但如此,竟然还有时间去参观不远处的北京大学。小时候留下来的错觉,在夏令营结束以后不久就修正了。后来他们很快就得知,那天所谓的参观,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一些旅游景点,真正学生们上课的地方,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哪里,逛的时候他们还奇怪,怎么都没有看到什么学生。“飞机晚点了?”牟云笙把书包放到了座位上,对坐在对面的新朋友说。小孩儿嘴唇上沾着一颗米饭,睁着大眼睛点头,腼腆笑道,“钰博哥的学校好大!比新竹那个大多了。”牟云笙笑着帮他把嘴唇上的米饭捻掉,“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有点找不到北。不过你怎么不先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好去机场接你?”“他说想体验一下北京的地铁交通。”单钰博无奈叹气,跟小孩儿说,“本来我们打算去接你,然后在二环以内带你逛逛,你自己跑到学校来,只能吃食堂饭了。”小孩儿天真地说,“食堂饭也很好吃啊。晚上不能参观你们学校吗?”“晚上景点照明非常差,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你想去看看老头老太太们跳舞也行。”单钰博如实告知。“饭卡给你。”单钰博把自己的校园卡给小孩儿,往牟云笙那里抬了抬下巴,“明天我有个小组谈论会要参加,没时间。牟云笙陪你,你要逛学校或者去哪里玩,跟着他就行。”小孩儿笑着问,“云笙哥也很熟你们学校哦?”“他全北京除了自己的学校,最熟的就是我这里了,闭上眼睛都不带迷路的。”单钰博笑着看向牟云笙。牟云笙微微错愕,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第11章尽管天气预报和新闻上都曾经提起过海淀区下雪的消息,但整个冬天,单钰博都没有看到一颗雪粒。转眼间,满城飞絮的季节到了。单钰博就算到了雾霾天,也未必会戴口罩,可到了这个时节,却不得不把口罩拿出来。毕竟是鲜花盛开的春天,虽然随风飘落的柳絮把校园里的池塘都弄得浑浊不堪,可还是不能阻止游客们的热情。有不少市民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游春,学校的景点时常能够看到挥着小旗子的导游。因为过了白天上课时间,学校各个校门就会停止拒绝校外人员入内,所以络绎不绝的人流在日落以后,不减反增。单钰博在二教听完课,打算直接往西门走,取自行车时竟然看到有游客在大草坪上野餐。他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戴上口罩,开锁时听到刚刚过来停车的同学和他的朋友说,“呵,那根针又弯了。”单钰博提了车以后特意绕到日晷前望了一眼,果然在一组游客之间看到草坪前面的日晷再度被破坏。“同学,请问那个荷塘月色怎么走啊?”一位女士偶然之间和他目光对上,立即抓住机会问道。“是荷塘月色还是荷塘月色的亭子?”单钰博反问。那位女士和她的朋友对看了一眼,一脸茫然。单钰博把口罩摘下来,耐心地解释道,“荷塘月色在近春园那个池子的西北,东边的山上有一个荷塘月色的纪念亭。自清亭在工字厅东墙那边的土山上。”“谢谢你!”女士和她的朋友都高兴地回答。“不客气。”他微微笑了一笑,重新戴上口罩,骑车走了。来到牟云笙的学校,单钰博熟门熟路地把自行车停在了他宿舍楼下,往楼上跑,正好遇到了牟云笙的学长。对方一看到他就笑道,“好久不见。推了研就是不一样啊,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推研的结果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单钰博也就是上一次来找牟云笙时正好他也在,被问起后随口说了一句,没有想到对方还记挂在心上。他看到对方怀里拿着几本司法考试需要用的书,象征性地扬了扬嘴角,“去上自习?”“是啊。”他说着,把书背到了身后。“那我先去找牟云笙了,回头见。”除此之外,单钰博没有说任何鼓励的话。也许因为牟云笙的关系,他也不太喜欢这位学长。往年这个时候,凡是要参加司法考试的学生,都到了真正要焦虑和紧张的阶段。牟云笙的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在把一只装满书的大纸箱往铁架床底下塞。单钰博知道那个箱子里装的都是国内司法考试需要用到的资料。他看到牟云笙起身险些撞到上铺,不禁皱起了眉头。“来了?”牟云笙拍拍手上的灰,将放在枕头旁的几本书放进书包里,背上以后说,“我去洗个手就走。”“嗯。”单钰博连书包也没放下。牟云笙经过小书桌时,把自己那张板凳放回了桌子底下,像是刚才才有人坐过的样子。“我刚刚上楼的时候,见到你那个姓张的学长了。叫……张什么敏?”单钰博提起这件事。他们走到公用洗手间,牟云笙走进去洗了个手,出来说,“张志敏?”单钰博确认点头,奇怪道,“他怎么还在学校里?不是早该毕业了吗?”“他司法考试又没过,住学校附近蹭课蹭自习,刚才还来问我借书。”牟云笙轻描淡写地说着,“你头发上——”他顺手帮他一拨,奇怪道,“柳絮。”“他又没过?这要考第三次了吧?!”单钰博以为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牟云笙依旧说得云淡风轻,“有什么奇怪的,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考一次就过,分数还高得要死?”他顿了顿,又道,“我不也没过吗?”单钰博顿时语塞,不悦道,“你根本就没考好不好?”看到他笑,他接着说,“其实你可以今年考,反正毕业了也有时间。”“6月我要考lsat,没那心情。”牟云笙兴味索然。单钰博说,“考完那个再报名也来得及啊,反正你的话,复习两三个月肯定就能过了。九月才考不是?”“我不喜欢考用不到的试。”牟云笙看着他的时候,眼睛有些放空。单钰博思量半晌,打消了劝他考司法的想法,语气轻松地说,“对了,我们学院不是有一个和ucla的交流项目吗?今早我去老板那儿,他竟然让我填写申请表格,争取下学期先去做交换。你说好不好玩?我说还没有托福成绩,他瞪得眼睛都大了!”牟云笙去自习室的脚步向来匆忙,这时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申请吗?”“能去交流学习一个学期也不错,碰碰运气吧,也不一定能得到名额。”单钰博随意说道,“我托福都没考呢,万一没105分,不就去不成了吗?”牟云笙看他这副可有可无的样子,继续往前走,走开了几步突然淡淡地说,“那你还是别去了,反正要在国内当律师的人,去英美国家也交流不出什么东西。”单钰博一愣,笑道,“那你去年还去悉尼干什么?”“我去玩啊。”他懒洋洋地回答。单钰博不喜欢他这种语气。像是作为交换生去悉尼交流学习,对本科生来说明明是非常难得的机会,除非是百里挑一,否则几乎没有可能得到名额。但他非要把自己在乎得不得了的事说得无关紧要。虽说自己平时也是这么说话的,但听他这样说,总觉得很不舒服。听到这里,他不禁正色道,“托福我已经报名了,下个月考。”牟云笙全然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要是我的申请通过了,6月份就能去美国,比你还要早几个月。”单钰博突然又换成了半开玩笑的语气。这回牟云笙终于不再像平时那样不将他的事往心里去。他拧着眉头,盯着他,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去美国做交换生?”他从来都是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自己很聪明,他们也可以很聪明地对话,可他偏偏要聪明的事情放在一边,做出除了吃喝玩乐以外什么都不关心的玩世不恭。而单钰博看到的是,牟云笙只愿意和他分享玩世不恭。看他终于肯严肃的谈论问题,单钰博说,“我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牟云笙紧抿着嘴唇,在自行车棚里停下来。正好有一个同学下楼取车,他等到那位同学离开,才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美国?”单钰博心头一梗。他知道答案,但答案被他压在心里头。牟云笙哂笑了一下,坦然道,“你看,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不止是我一个人。”他提起了呼吸,忍着说,“你至于做到这地步吗?”“为什么我做到这地步了,你还不肯放过我?”牟云笙同样咬牙切齿地说。单钰博紧紧咬着牙关,而牟云笙也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牟云笙认真的时候,目光是锐利的,从他浅色的眸子里潋滟出的耀眼的光,曾在无数个瞬间让单钰博内心肃然。当他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自己,单钰博清楚地感觉到了冰冷,能让这个开始升温的春天再度跌入严寒。单钰博问,“你究竟喜不喜欢我?”他眼中的冰冷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迅速褪去。可在一秒的失神过后,牟云笙说,“我喜欢你。可是,这让我感到恶心。”这个答案并没有像重锤一样打在单钰博的心里,仿佛预料之中一般,他只是听到了一个早就在脑海中响起过无数次的句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从我的世界里离开?”他修长白皙的颈项上透出了青色的脉络,人开始发起抖来,“单钰博,你没有我,不会死的。”如果牟云笙眼里盛着的是冰,那么单钰博已经看到了冰块的裂痕。他看到他发抖,却觉得自己脚下生了根,“那么你呢?你没有我,会死吗?”这本不该是一个合乎逻辑的问题,牟云笙却在听到之后,颤抖得更厉害了。这是彼此都不可逆的对白,牟云笙已经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地加上转折,故作轻松地决定稍后他们将去哪里玩乐。他不说,单钰博就帮他说,“你会的。”牟云笙重重地打了个寒战,用手抓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他抱着胸,重重复复地进行了好几次深呼吸,好像不吸入更多的氧气就要晕阙过去。好像不吸入更多的空气,就会晕阙过去。单钰博难过地看着他,轻声喊道,“云笙……”他盯着地面上的积尘,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他的答案,还是不愿意接受事实。突然,牟云笙转身走到自己的自行车前,哆哆嗦嗦地把车锁打开,车头掉头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单钰博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喊。牟云笙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过了一会儿,才有转身说,“你回去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第12章后来单钰博的申请没有通过,反而是得到了剑桥暑假项目的名额。他前往伦敦的航班,定在了牟云笙考lsat那个下午。那天考试以前,牟云笙一直都在单钰博的学校里,中午甚至是在他们常吃饭的那个食堂吃的午餐。原本单钰博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前一天就已经和同行的同学决定要到了机场再解决午饭问题,后来是一个室友回宿舍时见到他,才万分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刚刚看到你家牟云笙在清芬吃饭,还以为你们一起呢。”你家牟云笙。你家单钰博。时间长了,和他们相熟的人都会这样戏称,但是到底都没有成真。那天单钰博丢下还没合上的行李箱就往那间食堂赶,可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牟云笙的身影。食堂外也没有找到他的自行车。单钰博沿着离开学校最近的路线一路骑,一直骑出了学校门口。他在门前的十字路口看到了牟云笙。红绿灯在牟云笙到达马路对面时变成了红灯,单钰博大可以闯过去,但他没有。那是他在美国再次寻找牟云笙以前,最后一次看到他。过后的好几年,单钰博偶尔想起这件事,心里也会疑惑——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追上去。反而是要到了大洋彼岸,才想到去斯坦福,吃一顿彻彻底底的闭门羹。单钰博没有想到隔了那么长时间,又梦到了牟云笙。他穿着白衬衫,还是年少时的模样,侧脸的线条清晰而明朗。那太清楚,以至于让他以为是真实的——老旧的城楼上破败的色彩,导游胡编乱造的说辞,以及他们听到以后相视而笑的心照不宣。也许是这几天温度上升,夜里太暖,他连被他牵着手时掌心贴掌心的温度也觉得真切。回来的路上,排队候车,他们的名字在上车前依次叫到,几乎是连在一起。夏天来得太早,天很快就亮了。他醒来时看到窗外明亮的光,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是设置的闹钟没有响,错过了和父母见面的时间。回国以后,单钰博一直不喜欢北京这个城市,尽管父母在这里,但他还是不喜欢回家。他和父亲的关系从高中时期,父亲发现他喜欢男人开始就没有好转过。牟云笙还在的时候,情况似乎好转了一些,但随着他出国留学,单钰博和父母的关系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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