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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纨诗》TXT全集下载_1(1 / 1)

文案:牟云笙与单钰博的两个纠葛。主角:牟云笙,单钰博 ┃ 配角: 俞浩第1章牟云笙到分所开完季度会议,乘坐电梯下楼,在楼下的咖啡厅跟母亲会面。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想必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见到他时也没有起身,只是远远地冲他点了点头。站起来甚至向牟云笙走过来的,是坐在她身边的俞浩。“饿了没?”牟云笙把手在他的背后轻轻放了一下又松开,问道。俞浩摇头,“跟阿姨一起吃了点蛋糕。”牟云笙走到雷艳萍面前,站着与她对视了两秒钟,才拉过刚才俞浩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来,另外给他拉了一张椅子。“他怎么样了?”牟云笙问话时,余光看了一眼刚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俞浩,确认他坐下来以后才看向雷艳萍。雷艳萍无可奈何地摇头,唏嘘道,“医生说,长的话有半年,短的就三个月了。”牟云笙拧起眉毛,“哪个医生?牟远扬?”他抬手拒绝了上前服务的服务员。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哝道,“你哥一句话都没说。”母亲这次回国,是为了牟云笙的父亲牟晋。牟云笙也是上个星期才得知,原来牟晋已经是肝癌晚期,转到了上海的医院接受治疗。他的病情牟远扬一直隐瞒着,知道确定为晚期,才相继通知牟云笙和雷艳萍。牟云笙因为要开会,没有陪同母亲去医院探望父亲。是俞浩陪长辈去的,不过牟云笙想起自己那位并不熟悉的父亲,大概能够想象陪着母亲一起去的俞浩受到的是怎样的对待。俞浩第一次来上海,却遇到了下雨天。牟云笙望着被雨水打湿的落地窗户,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察觉到俞浩正忧心忡忡看着自己,便对他淡淡笑了一笑,让他安心。“小鱼是第一次来上海吧?”也不知道他们这大半天是怎么相处下来的,雷艳萍到此时此刻才开始寒暄。俞浩微微一怔,点头道,“是第一次。”雷艳萍对他温和地笑笑,转而对牟云笙说,“你别忙着工作,陪他去走走转转。”“我知道。”牟云笙拿过俞浩喝到一半的咖啡喝了一口,发现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咖啡豆。俞浩抿起了嘴唇,看看雷艳萍,欲言又止地看向正端量着那半杯咖啡的牟云笙。半晌,他看他们都没说话,便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去看你爸爸啊?”手中的咖啡杯一沉,牟云笙缓缓把杯子放下来,反而说,“你喜欢梅花吗?下午带你去看梅花。”“云笙,都那么多年了。你别怪你爸爸。”雷艳萍语重心长地劝说,“这眼看都要到尽头了,还要这样不放过吗?”牟云笙不耐烦地努了一下嘴巴,好像没有听到母亲的话似的,问俞浩,“今天去医院,他给你气受没?”俞浩一愣,窘促地笑笑,“没有。”“你撒谎。”牟云笙平静地戳穿了他的谎言,转而对雷艳萍说,“你看到了。这是谁不放过谁?”雷艳萍满面愁容望着这个儿子,良久,长长叹了一声。父母离婚得很早,一对儿子,分别跟了父亲和母亲。因为孩子的关系,曾经的夫妻在离婚以后倒是还常有联系,更不要提那时满心没有恩怨情仇的两个小孩。牟云笙对这个父亲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父母离婚以后他每个月都要跟着父亲去一趟爷爷奶奶家,父亲每个月都会给他们生活费——尽管那些钱在母亲再婚以后显得非常微不足道。长大一些以后,父子的关系当然就不如小时候那样好了。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叛逆的,开始懂得了当年是谁辜负了谁,也缺少包容的能力。但牟云笙距离那个叛逆的时期已经很远了,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原谅呢?对此他自己是不明白的。就好像那个时候留下的伤,把复原能力也一起烧坏了。离开咖啡店以前,牟云笙走到前台打算买一杯美式咖啡带走。他在当天提供的咖啡豆里选择了一种自己能喝得习惯的,在刷卡时拿起旁边放的礼品卡,又给俞浩买了两张。“先生请旁边稍等。”收银员礼貌地把卡片还给他,目光忍不住往俞浩身上瞟了一眼。牟云笙看到了收银员胸口别着的铭牌,上面那个花体“richard”让他的目光短暂停留了一秒钟。“你真的不去医院看你爸爸啊?”俞浩帮他把纸杯放进隔热套里,还是耿耿于怀。牟云笙很确定地说,“先带你去玩。”俞浩愁眉苦脸地望着他。他拿过了他手里捧着的咖啡。牟云笙的父亲不喜欢同志,非但如此,他的反同情绪特别强烈。所以牟云笙从高中时起,就不受父亲待见。但毕竟他很早就不跟父亲生活在一起了,他原本时常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彼此都是眼不见为净。可事实是,一旦想到自己有这样一位父亲,牟云笙再怎么能言善辩,也同样哑口无言。刚回国的那段时间,牟云笙并不喜欢来上海出差。原因很简单也很可笑,就是单钰博在上海分所上班。后来单钰博出国、结婚,两个人之间几乎再没有联系,这份膈应自然就消失了。牟云笙心里明白,无论自己多少岁,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该不成熟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成熟。牟云笙的父亲同样也很不喜欢单钰博。他忽然想起来。雨并不大,要是愿意,完全可以不打伞。只是春寒料峭,把枝头的梅花冻得一朵朵都在颤抖,深褐色的枝干上湿漉漉的,显得特别脆弱。牟云笙在公园门口的地摊上购买了一把廉价雨伞,在俞浩的头顶上打开。公园里有不少背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还有打着油纸伞的模特,妆容浓重,身上穿着的汉服一看就知道材质恶劣。但模特们很受摄影爱好者欢迎,她们以一个人为单位,在梅树下摆出端庄的姿态,被无数镜头拍摄着。俞浩近两年才喜欢上摄影,为此牟云笙给他买了入门级的单反相机。一开始他拍出来的照片简直乏善可陈,牟云笙总是看半天也找不到值得鼓励的地方,常常忍无可忍把相机拿出来对着同样的风景和物品拍摄,再把相机还给他。俞浩看着照片的对比,不好意思地笑,说真是聪明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好。牟云笙会被他这话堵得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地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摇一摇。好在俞浩这个人自从跟牟云笙在一起以后,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压了。尽管被牟云笙数落得厉害,自己还是乐此不疲地玩他的摄影。时间一长,等到牟云笙再看他拍出来的东西,总算能找到一两张好看的。“伞太低了。”俞浩把相机举起来,说话间把自己头顶上的伞推开。牟云笙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在旁边等他拍下那朵点缀着雨珠的小绿萼,听到快门连续响起的声音,又把伞伸过去,低头问,“怎么样?”俞浩将相机给他看,苦恼道,“聚光好难。”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模糊得一塌糊涂的照片,问,“你想拍哪里?这朵花?”俞浩点点头。“打伞。”牟云笙把伞塞给他,将相机拿到自己手里来。“一个大男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不对啊,俞老板。”牟云笙一边调侃他,一边帮他把梅花上的雨珠捕捉下来。俞浩把伞举高,嘿嘿笑了一下。牟云笙揣摩着俞浩大概要拍下的画面,调焦完成以后连续拍下了三四张照片。就在他要把相机交给俞浩看一看时,忽然听到隔着梅花树林由远而近飘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richard他就是喜欢这种花花草草的。”连调笑的语气都似曾相识。完全是条件反射一般,牟云笙喉咙一紧,低着头把相机递给俞浩,“你看看。”俞浩捧过相机翻看了一会儿,唏嘘道,“还是你拍的好。”他抬头对他笑。牟云笙刮了一下他的鼻梁,见到他把伞柄夹在肩窝上,不但样子滑稽,也没有遮住雨。他好笑地把伞拿过来,扫了扫他头顶上细细的水珠,“还拍吗?还是继续往前走。”他顾盼左右,注意力又回到了相机上,“往前面走一点吧。”牟云笙没来得及做一个不着痕迹的指引,俞浩已经走向了他不应该去的那个方向。如果从此就在地球的两端,老死不相往来,不必再惺惺作态地故作友好,倒也落得轻松。但偏偏巧合就是太多,往往这些太多的巧合都是不遂人愿的,所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更无奈的,大抵是连倒霉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怎么能说是倒霉呢?对方是他。牟云笙唯一的疑惑,就是像关唯晨这样的人物怎么就屈尊纡贵到公园里面来看梅花了?而且还是三五好友结伴同行的模样。“关总好像喜欢白色的多一些吧?”一个跟关唯晨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客气地问道。关唯晨手里打着一把直柄黑伞,双排扣西装外披着大衣,走在梅花夹道的路上多少有几分怪异。但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最受瞩目的,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是不是突兀了。他的伞下除了自己,还有单钰博。“这种透着点绿色的白好看一些,是叫绿萼吧?”他的中文说得不太好,听起来有些生硬。单钰博回头望了一眼刚才经过的铭牌,点了点头,开玩笑道,“你要不要买一棵回去种?”关唯晨斜过眼睛看他,唇部的线条有一个非常细微的变化,看不出是笑了,但却能看出来人是高兴的。他没有回答单钰博的玩笑话,因为单钰博脚步停了下来。牟云笙握紧了手中的伞,发觉关唯晨身边那几个人都云里雾里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忍不住想要发笑。看起来这些人也不是关唯晨的朋友,只不过是陪衬。“这不是牟律师吗?”关唯晨继续用中文说。牟云笙始终不喜欢他那口咬字过分刻意的普通话,发现他问候完以后便看向了俞浩,便稍微往前走了一小步,同样问候道,“关总,好久不见。”关唯晨还是看着俞浩,过了几秒钟,才意味深长地微笑,看向牟云笙说,“是啊,好久不见了。”第2章夏天在清明节以后就到来了,车窗外躁动的声音像海浪声一般,一波一波地涌来,被隔绝在坚硬的玻璃外,听起来十分模糊。只剩下那些闪烁在车窗上的红色光亮尤为刺眼,在被城市的灯光照亮的夜里显出可怖的触目惊心。牟云笙贴着车门坐着,放在身前的那双手在瑟瑟发颤。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出于紧张,也出于兴奋。他光洁的额头上渗着透明的汗珠,望着隔着一个十字路口的街区被警车围住,围观的市民很快被拉开的警戒线隔在了酒吧门口五米开外,同样也将路口挤得水泄不通。他的眼睛瞪得特别大,好像能把玻璃瞪穿。身体在发凉,胃却滚烫,牟云笙好几次找不到呼吸的频率,提起一口气,不知道要如何松开,一松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行下一次呼吸。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簇拥着的人群出现了缺口,警察依次带着一些已经戴上了手铐的男男女女从酒吧里出来。早就准备在酒吧门口的媒体记者蜂拥而上,相机闪光灯不断在闪烁,还不时有摄影师被推开。那些被带出来的人远远看去几乎都是颓废而沮丧的,可也有例外。一个手臂上纹着龙纹身的男人穿着黑色背心,神情特别轻松,嘴角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邪魅地笑着,在经过记者面前时还冲摄影机竖起了中指——他很快被警察把脑袋压下来,推进了警车里。牟云笙一个恍惚,低下头发现是单钰博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眉心紧蹙,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歉意和担心,牟云笙脑袋里面空空的,看着黑暗中他像雕刻一般清楚而英俊的脸,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冲动。他很想吻他,就在这辆车里,和他做|爱。单钰博的目光是专注的,干净的指尖好像要挖进他的手心里,轻微的痛苦也没让牟云笙清醒。他只能目不转睛看着他,想象他此时此刻已经将自己拥入怀中,开始要人命的缠绵。牟云笙张了张嘴巴,没说上话。突然,他转身用力拉扯车门开关,发现车门根本打不开,呼吸一凝,生硬地拉扯着开关,开始用身体冲撞。见状单钰博倒吸了一口冷气,二话不说就把他抱过来,将他开始不受控制的身体紧紧搂住,眼见他的双腿开始踹门,整个车体开始摇晃,连忙俯下身用另一边手把他的双腿也抱住。“这是还要去哪里?”坐在驾驶座的单书贤转过身,严厉地看向后座的两名少年,目光如同鹰鹫一样锐利,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慈眉善目。可牟云笙好像没有听到长辈的质问。他不去踹门了,而是在单钰博的怀里挣扎,抬起胳膊和他纠缠。单钰博面如土色,既要推开他又不敢松开他,好声好气地哄劝,“好了,没事了。云笙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牟云笙置若罔闻,跪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里放着光,开始啃咬他的脸。“云笙,云笙!”单钰博声音发着抖,好不容易把他推开,进而压倒在了后座上,“云笙,对不起,你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看着痛苦却不自知的牟云笙,单钰博几乎要哭出来。他用乞求的声音朝父亲喊道,“爸……”单书贤从座位底下找出一根皮带丢到后面,“捆起来。”“爸……”单钰博难以置信地看着丢到面前的皮带。“手帕塞嘴里。”单书贤看他不动作,把车座往后放,长腿跨到后座来捡起皮带,一手抓住牟云笙的两只手腕迅速绕了几圈捆起来,“快!他要咬舌头了!”单钰博手忙脚乱,急忙撬开了牟云笙的嘴巴,转眼间他坚硬的牙齿就重重地咬合,疼得单钰博以为手指要断掉。他掐住他的下巴,不断说着不要咬,用手帕把牟云笙的嘴唇分开,忍着心疼在脑后打成死结。牟云笙双手被皮带拴住,还在挣扎,手腕很快磨出了红印,不能动弹的嘴巴还在哼哼着什么。单钰博抱住他的双腿,一顿折腾,浑身是汗。单书贤紧皱着眉头,看着牟云笙像蛇一样扭曲的身体,突然扬起手往单钰博脸上狠狠掴了一掌,恨道,“看你怎么跟你雷阿姨交代!”他的耳朵被这一记耳光掴得嗡嗡作响,脑子好像也在脑壳里面震了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耳光太响亮,吓得一直拧扭着身体的牟云笙竟然消停下来。他呆呆看着有些恍惚的单钰博,眼睛里的光好像在瞬间消失了。十字街口对面的警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扬着警笛、晃着车灯离开,但看热闹的市民迟迟没有散开,仍然在回味这场隔天必定会上当地头条的出警。原本在摇晃的车体安静下来,停靠在路边的车位上,未被路灯照亮,黑色的车身更显深沉死寂。不久,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低着头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单书贤放下车窗,客气地问道,“怎么样了?”“已经都走了,目前看没有问题。单医生请放心。你们先回去吧,我现在去所里看一看,有什么事再联系。”男人说着,往后座瞟了一眼,表情微妙而复杂,对单书贤微笑时,礼貌中带着些同情的意味。单书贤叹了一声,道,“今天谢谢你了,小张。”回家路上车里安静得好像没有坐人似的,牟云笙已经不再挣扎,他的能量好像已经耗尽了一样,开始哭,鼻涕眼泪都往单钰博的衬衫上蹭,哭得像个完全懵懂的孩子,像个受尽委屈的女人,毫无尊严。单钰博搂着他,看着前面开车的父亲露出来的后脑勺,呆若木鸡。已经是深夜,路上越来越安静。车开进单位大门时,单钰博余光瞥见大门口伫立着的哨兵,明明知道他不会看到车窗里的人,还是下意识地抱紧了牟云笙。小区里宿舍楼的灯几乎都已经关了,完全不会有人想到住在这里的人会有人在凌晨三点钟以后回家。七号楼的楼下,站着一个神情焦急的女人。她穿着齐整的浅灰色格子女式衬衫和印花高腰包臀半身裙,分明仍然是上班时的装扮,但她脚上踏着的却是一双木底拖鞋。从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一名漂亮的女子,光是为了眺望而不断踮起的双脚,还有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十指,都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更是可爱动人。她盘着头发,卸了妆,鹅蛋型的小脸五官精致,素净的面容略显苍白,在楼道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憔悴却美丽。在不知第几次看手表上的时间以后,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踏着拖鞋往前走了几步,等到车停在自己面前。车门一打开,孙颖丽眼眶瞬间就湿了,她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单钰博搀扶着下车的牟云笙,几步上前颤抖地喊道,“云笙……”“孙阿姨……”牟云笙经过一路,已经恢复了清醒。他吃力地撑起眼皮,额头上都是汗,吧嗒吧嗒往下掉。孙颖丽对他伸出手,他双手才碰到她的胳膊,脚下就没了力气,一下子滑到了她温暖的怀里。“怎么这样……”孙颖丽忍住泪水,勉力支撑着牟云笙的身体,抹掉他脸上冰凉的汗水,无助地望向了从车里出来的丈夫,“书贤,怎么搞成这样?”单书贤重重地摔上车门,箭步走到了他们身边,发狠朝一脸颓然的单钰博脸上连续掴了几掌。“天……”孙颖丽眼看自己的儿子被打得摔到了车门又滑到地上,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扶住,可怀里的牟云笙更是令她走不开。单钰博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父亲揪住衣领提起来,狠狠往脸上下了几拳头,打得他吐出水来,晕头转向。孙颖丽无声地哭出来,颤着声音说,“书贤,别打了,他知道错了。”她抱紧牟云笙的脑袋,哀求道,“钰博,跟你爸道歉啊。认个错,别不说话……”“他知道错了?你看他哪里像知道错?”单书贤把儿子打趴下了,打开了后备箱的门。见状孙颖丽睁大了眼睛,急忙叫儿子名字,“钰博,你快起来,快跑!钰博!”已经来不及,单书贤从车里找到了高尔夫球杆,往已经倒在地上毫不反抗的单钰博身上打下去,接着又是好几脚,好像地上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似的。单钰博抱住头,肩膀和背上连续挨了好几杆子,腹部也被父亲揣得五脏六腑乱了位,呕出血来。“书贤你别打了……”孙颖丽哭着求道,“再下去楼里楼外都知道了。”楼底下单家在管教儿子,倒是没有一般所见的骂骂咧咧,施教的人不吼,只管一顿打,受罚的人也不逃,顶多就是蜷缩作一团挨抽。孙颖丽声音本就是弱小的,就算哭起来,也是细弱蚊蝇。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抽打,又心知肚明他做错了事,求得没多少底气,只能一直淌眼泪。怀中的牟云笙看起来是那么虚弱,仿佛转眼间就会像一缕烟一样消失掉。“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擦着眼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扶住了牟云笙的身体让他站好,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摇,“你们学什么不好?怎么竟是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摇晃之间,孙颖丽看到了牟云笙左手臂内侧的针孔,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昏过去。她没了力气,再顾不上儿子被打,瘫坐在地上,捂住脸再也无法控制地哭起来。牟云笙恍恍惚惚,低头怔怔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她脚上的拖鞋因为材质的关系,没有办法弯折,一坐到地上,脚踝就拧成了奇怪的形状。身后仍然是拳打脚踢的声音,奇怪的是,却没有痛苦的喊叫。牟云笙缓缓转过身,呆呆看着整个人缩在车胎旁边,用双手护住头,被踹得转过身去,差点要钻进车底的单钰博。“单叔叔……”他看到高尔夫球杆被高高举起来,往单钰博的背上打下去,这才突然想起来那个滚在地上的人是谁,“别打了!”高尔夫球杆应声而落,重重打在单钰博肩膀上,好像一声闷雷。牟云笙被那道银色的光影晃乱了眼,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头一下摔到了车门边的后视镜上,又是一声闷雷。“云笙……”孙颖丽眼睁睁看着他的额头被摔出了血光,连忙爬过去。可是,他已经整个人晕倒在了车胎旁。第3章牟云笙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古色古香的工艺,灯光调得很暗。窗帘拉得很紧,看不出究竟是白天或黑夜,床一如既往地松软,盖在身上的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是牟云笙所熟悉的味道。他打算翻个身,结果发现左手手背上插着东西,一拉扯,皮肤就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牟云笙拨开被子一看,果然看到手上正在注射针剂,他吃力地抬起头,依稀看到挂在床边立式衣架上的那只吊瓶,看起来已经吊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牟云笙昏沉沉的,浑身没有力气,张了张嘴巴,发现叫不出声音,只好稍微侧过身子,蜷缩进被子里。关于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张床上,牟云笙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可每次他来到这个房间、这张床上,都是很少思考的。他闭上眼睛,呼吸着被子里跟单钰博身上一样的味道,再度睡了过去。这一次睡下去,倒是没有之前那样不省人事了,他甚至知道单书贤是什么时候进来给自己换吊瓶的。灌进皮表底下的液体忽然中断,血液开始从血管里往输液管倒流,牟云笙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单书贤过于专注的神情。他帮牟云笙换好了下一瓶注射液,低头发现他醒了,也不惊讶,平淡地说,“这是最后一瓶了。”牟云笙缓慢而无力点头,“嗯。”许是听到房间里面的声音,孙颖丽从虚掩的门外进来,哭红的双眼一和牟云笙对视,又是泪光闪烁。牟云笙虚弱地笑笑,“阿姨。”孙颖丽走到床边坐下来,给他掖了掖被子,关切道,“感觉好一点了吗?”“嗯。”他点头,问,“单钰博呢?”她怔住,抬头望向丈夫。单书贤俯视着他,神情凝重而深沉。他看了他好一会儿,告诉他,“你爸爸过来了。”闻言牟云笙蓦然睁大了双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刻坐了起来。“唉,你先躺躺,好好休息。”孙颖丽忙不迭要将他压回床上,好声好气地规劝。牟云笙管不了那么多,挣开她的手,一边找鞋一边问,“单钰博呢?”“他没关系的,你别担心。你快躺回去,再动针头插穿血管了。”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手,像是捧着一块玉石一般。“单钰博呢?”牟云笙只是问。他连续三次问了同样的问题,听得两位长辈都哑然。孙颖丽疼惜地看着他,望向丈夫。单书贤思忖片刻,将注射液从衣架上取下来,交到孙颖丽手里,在离开前说,“云笙,你不是我儿子,我说不了你。”已经在低头穿鞋的牟云笙愣了一愣,再抬头时,单书贤已经走出了房间。牟云笙在孙颖丽的搀扶下,拖着没有力气的双脚走出了单钰博的房间。经过走廊,他扶着墙,膝盖在不断打抖,好几次要栽下去。可他始终没有再摔下去,走到客厅,只看到单钰博跪在木地板上,双手抓着膝盖,样子看起来十分颓废。牟云笙隐约看到他的胡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有些扎手了。牟晋回头看到几乎是倚靠在墙上的儿子,消瘦的脸线条更是生硬了许多。他眼睛瞪得圆圆的,让牟云笙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将自己打趴在地上——一如单钰博的父亲这样对待他。可牟晋没有,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牟云笙,好像忍着一腔的怒火,与其把五脏六腑都烧个干净也不喷出来。半晌,他厌弃地转回身去,用低沉的声音问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单书贤,“单教授,牟云笙他能不能戒?”单书贤脸色一白,沉了沉气,道,“牟法官,云笙的情况不在我的知识范畴内。但请你放心,既然是我家这个不肖子把云笙害成这样的,我们做家长一定会负责到底。暑假结束还有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就让云笙住在我们这里,我来安排他的饮食生活。”“是我自己想吸的,跟单钰博没有关系。”牟云笙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闻言单钰博双肩一抖,才回过头,便看到牟云笙挣开孙颖丽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他连忙起身迎上去,果然牟云笙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上,又被单钰博搀扶到沙发上坐下来。看到他这副窝囊样,牟晋气不打一处来,尖锐的字句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倒是好意思说?这很光荣?你妈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自己跑到美国去享福,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书不好好读,一天到晚学些三教九流的东西,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我没瘾,那天只是个意外!”牟云笙听到他说自己的母亲和单钰博,扯着声音反驳。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顶嘴,牟晋吼道,“意外?!怎么个意外法?要不是张队长提前通知你单叔叔,你现在人都在里面了!一名法学生,知法犯法,丢尽脸面。没成瘾你还得意了?”眼看他一巴掌就要打下去,单书贤连忙拉住他,满是歉意地说,“牟法官,孩子劲儿刚过去,精神和身体都很虚弱,打不得、打不得。”父子二人都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恨不得眼刀把彼此刮得面目全非。牟晋忍了很久才终于把手放下来,一抽西裤裤腿再次坐下来,气得用力扯松领带。“牟叔叔,对不起,都怪我。”单钰博在一旁低声说。“关你什么事?”牟云笙受不了他低声下气向自己父亲道歉,冷冰冰地说,“要不是出警闹上了新闻,还要引起公诉,他管我死活。”“啪——”一记耳光落下,在场所有的男人都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把牟云笙护在身后的孙颖丽嘴角流出了一丝血,眼睛里满是泪水,跪在地上望着牟晋,哭着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艳萍她去美国时,没能带走云笙,托我们照顾好他。千不该万不该就由着两个孩子在外头野,学坏学成这样了,我们也不知道。你要怪,就怪我和书贤吧。别怪……”她话说到这里,自己也知道道理上完全说不通,忽然自嘲地笑着摇头。单书贤把妻子扶起来,言语恳切,“牟法官,我们也不是说不负责任。你要是信得过我单某,就把云笙留在这里,他有没有毒瘾都不论,我一定把他调养得健健康康的,再回学校。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他带走,我们也保证他们两个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我在北京也有一些朋友,看看两个孩子还是能够办到的。”“要我跟他走,除非死。”牟云笙一字一句地说。单钰博惊愕地看着他,迎来的却是他冷得像冰雪一样的眼神。牟晋仿佛早知牟云笙会说这样的话,双手握成了拳头以控制自己不会一拳抡下去。半晌,他转过身,对单书贤叹气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情已经立案了,过些日子是我出庭审理。今天知道差点没要审自己的儿子,我实在是……”“怕什么?难道不需要回避吗?”牟云笙讽刺道。孙颖丽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云笙,你少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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