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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何处(十)(1 / 1)

荀季出来的时候晋赎皱着眉,但表情也很正常。荀季能进来当然是他的功劳,在晋仇说出结界需要大量的血或者殷王一滴血才能打开时,他就觉得这其中漏了些什么,可他失忆了,他想不出来。不过不要紧,不管这晋家结界之前打开条件是什么,从他用自己的血把结界打开时,他就准备将结界的打开方式变成晋仇说的那种。大量的鲜血或殷王的一滴血,结界打开时难,但只要进来,在晋家内,结界就变得容易修改起来。晋仇可能会给他挖坑,他早已看出晋仇对他的怀疑,可怀疑只是怀疑,他想要保持与晋仇的现状,那他就能做到永远只让晋仇怀疑,而不给晋仇以真相的确凿证据。荀季是个很好的利用对象,他势必会想进晋家的结界。荀季也势必有进晋家结界的办法,这办法肯定是:大量的鲜血与一滴殷王血,而不是其他的。不管破解结界的方法晋仇是否让荀氏知道,这世上最普遍的说法肯定是与晋仇的说法一致的。如果不一致,那晋仇不敢用此法来骗他。一个只有晋仇确信而与其他人都不认同的说法,会极轻易地被打破。晋仇不是不谨慎的人,又或者晋仇的确也认为破解结界的方法就是他自己几日前所说的方法。“我原以为你会比我先进来。”晋仇对荀季道。荀季笑笑,“我是比你到的早,可我想着应先让你进,你是晋地的少主,哪有在我之后的道理。”“你是如何进来的?”,晋仇不再纠缠于谁先谁后的问题。他是真的很好奇,晋家结界只有他的血和殷王的血能打开。而荀氏手中不可能有殷王的血,那便只有他的血,可他的血要打开晋家结界,需要的不止一星半点,荀氏手中不可能有他那么多血。他想与晋赎对视一眼,看晋赎是否有异,可又停住了自己的想法。晋赎是个敏感的人,如他真是殷王,那这番对视引起的,可能不是他从中发现什么,而是晋赎发现他的异常。所幸荀季也在此时开口了,“不就是大量的血和殷王血吗?晋地规矩严,我不能用别人的血,用自己的血总可以吧。”,他抬起自己的手腕,那手腕上的确蒙着渗血的纱布,再一看荀季的脸,白得有些不似平常。晋仇看一眼荀季,发现荀季的确不曾说谎,但结界的打开方法上,明明有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大量的血得是他晋仇的血。这方法是殷王告知他的。十年前,他方被灭门时,殷王对他管控不算太严,最起码是允许他回家的,但那时晋家已被殷王设了结界。他说结界的打开条件是自己的一滴血或晋仇全身一半的血。晋仇用自己的血试过,的确能开。用他人的血也试过,却是不能开,他因此相信殷王的话。但荀季今日这番言语,却让他微微生疑。疑的不是殷王是否说谎,而是结界是否为失忆后的殷王,也就是晋赎所改。他诓骗晋赎时,是极为冒险的,中间不乏纰漏。可晋赎依然进了他的坑,这其中有诸般理由,无论理由为何,有一点是可能发生的。晋赎在觉得自己进坑时,他会把有害事物进行适当调整。比如改了晋家结界现如今的进入方法。晋仇默然不语,他脑海中依稀回荡着殷王当年站在他面前,说着:“孤许你进家,但总要付出条件。半身的血不算多,这已是足够的恩赐”。他跪在地方,听着殷王的话,连抬头都不被允许。殷王是那么冷硬的人,连被他踩着的土地都仿佛渲染上了那种使人臣服的力量。晋仇无数次梦见殷王,明明他总共也没见过几次殷王,可他记得如此深,仿佛一辈子也忘不了。“荀季,你怎么拿到我手中的东西?”,他问道。晋赎就站在他旁边,他敢肯定,荀季如果要动他,晋赎不会冷眼旁观。荀季也知道,他只是笑笑,“少主,躲在男人后面有意思吗?我与你比试一番,我胜了你就将东西与我吧。你拿着也不会有大用,你只有一个人,算上晋赎也只有两个人。先主要真能研究出攻克殷王的秘法也不至于被杀。他顶多有了一些发现,而这些发现在你手中是无用的,你不能将这些发现变成更为有用的东西。我荀氏却不同,好歹人比你多得多。与其让先主的东西在你手中浪费,不如交与我们。”晋仇看着荀季,他发现一件事,荀季可能是荀氏最傻的人,荀氏家主根本什么事都没告诉自家傻儿子。“荀季,有些事你最好不要参与。”,他难得说出一句真诚的话。可荀季不理会,“少主,别说了,动手吧。”“我四重天,你五重天,动什么手,结果不是就在眼前吗?”“那还说什么,东西给我。”,荀季向前走来。晋赎对晋仇传了个音,“东西给他吗?还是耍耍他。”晋仇沉思,他对荀季道:“东西不在我手,我自知这东西对我没用,拿到它的时候就将它送与白菘了。”荀季停步,他听见白菘两字时,表情扭曲了一下,他怎么也无法想到,晋赎这样威严的人,不仅有个叫赎的名字,还有个叫白菘的道号。而且晋仇是怎么忍心把晋家的东西交给外人的。他觉得自己跟晋仇都比晋赎亲,就地域来讲。“晋仇,你这些年脑子是被蓬草堵住了吗?”“不知,你有事与白菘讲,我不爱和你交谈。”,晋仇转身,坐在了附近的石碑上,看着晋赎跟荀季。旁边树上隐身的申无伤与黄无害也跟着看热闹。黄无害幸灾乐祸的,“申无伤,你觉得王上会怎么做?那个叫荀季的,是不是会被王上碾成蚂蚁。”“不会,以前这种事用不着王上出手,王上没有经验。”,申无伤皱眉,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属下的职责没有尽全。黄无害却看得很开心,“王上肯定不会在荀季面前落下风,这世间没有比王上更伟大的人了。荀季要是敢耍阴谋诡计,那他今后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他笑着,好像巴不得自己能亲手动荀季。申无伤不回话,他看着荀季。荀季正试图与晋赎谈话,他向前拱了个手,打算立起时,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你是不配和我说话的,但晋侯留下的东西无用,如你真要看,便给晋仇磕三个头,每磕三个便让你看一眼。想拿走是不可能的。”,晋赎开口,眼睛却没看着荀季,而是看着晋仇,像是试图从晋仇眼中发现一抹开心的意味。可惜没有,荀季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他便让荀季动。于是晋仇眼见着荀季跪在了他面前,除了动作僵硬外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以晋赎的法力,荀季的确是没挣扎的机会。他跪在晋仇面前,磕着一个又一个头。晋仇没有数,他只知道个数很多。他有些不明白荀季为何要来,明明荀季该知道他已无法奈何自己。或许是抱着晋赎不会护自己的打算?晋仇不懂。荀季自己可能也不大懂,按他的性情,他是不会招惹晋赎的,但没想到晋赎真的会出手,晋赎当然也不在意他们荀氏。可他,他有一种感觉,今后他不仅欺辱不了晋仇,甚至可能连晋仇的面都见不到了。他被法力禁锢着全身,头一下又一下地向地面磕去,殷红的血出现在地面上,晋赎加诸在他身上的法力没有停,他一直在给晋仇磕头。晋仇也不叫停。当荀季的脑袋传出骨裂般的脆响时,他的身体停在了空中,头不再向地面砸去。“荀季,你不该来。如果是荀氏家主默认你来的,那你应该去问问他,问他为何不拦你。”,晋仇看着荀季的脑袋说道。荀季头上的伤很大,但身为修仙之人,他还死不了,也傻不了。“他为何要拦我,他拦不住我。关于少主你的事我一向很上心。不就是磕几个头嘛,好歹见到少主你了。这几个头又不亏,先前你又不是没给我磕过头,就当是我现在还回来了,有什么的。”,他脸上迸发出大大的笑容,带着很荣幸的意味。紧接着他的头又开始跟地面的密切接触了。直到他昏倒在地,动作才停了些许。可惜他也没停多长时间,一些夹带着冰块的水凭空出现,浇在荀季身上,一下就浇醒了。醒了他便又笑,“少主,磕了这么多头,你不让我看看密宝吗?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小人我真是想知道。”,他看着晋仇,笑得宛如晋仇是他最爱之人,他满心满眼,除了晋仇谁也看不下去。晋赎在旁皱着眉,他的表情一直很凝固,现在则很不好看。荀季不介意自己接下来会不会受苦,他就只是冲着晋仇笑,晋赎那边他连看都不看。晋仇跟荀季不是第一天认识,对荀季的表现没任何诧异。他对晋赎道:“将东西给他。”晋赎掏出那本得之不易的书,扔给了荀季。荀季捡起书,一点一点的看,像是根本不愿漏过一处。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笑容更大了。“少主,先主他真的意图谋反啊。这书是用来研究殷王的吧。”,他不猜这本书到底是不是正所谓的密宝,像是相信晋仇不会用此来骗人。他看一些便与晋仇说一些,尽管晋仇不理他,他也一直在说着。晋赎早已坐到了晋仇旁边,“他是个疯子。”“不算,他只对我发疯。”,晋仇道。荀季听见这话,也跪在地上回:“对,只有少主有让我发疯的资格,其他人再强都不行。你知道精神吗?我荀季的精神是不会被强权困厄压倒的。”,所以你让他磕再多的头都没用,他根本不介意出丑。可一个人总有介意的东西,荀季也有,他在意这件东西还在意的极深。他将对其他事物的痴念都转移到了这一件事身上。这事很容易想,就是折磨晋仇,荀季看不见晋仇是真的会发疯,他可以忍受与晋仇的几日离别,却不可以忍受更多。而现在呢,他已二十三日未见晋仇了,他简直想的发疯。实际上,他也真的是疯了,否则他怎么敢当着晋赎面挑战晋仇。可他不后悔,他看着那正所谓的密宝。看到最后,他顿住了。“少主,你见过这个吗?”,他问。晋仇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见过。”,他回道,实际上他并不曾见过书上的内容。荀季的表情却更难以形容了,他低着头,道:“还你吧,这书无用,果然密宝是假的。”,他沮丧地想要站起,却发现晋赎加在他身上的法力虽然没了,他的腿却依旧不怎么样。他踉跄地摔倒在地,但他表情没变化,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晋仇,仿佛这之后就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他的手甚至有些发抖,可他的目光涣散中又很坚定。晋赎很好奇他的举动,这书他看过,按理说是没这么大作用的。他将书从荀季手中抽出,又看了眼书上的内容,确定无问题。晋仇接过那书,看着最后那部分。这书其实很简单,虽然前面一直在分析如何打败殷王,但最后也什么都没研究出。书上最后一页上的话是:上述诸法无用。只这么一句,可荀季却像见到了鬼。这书中是无鬼的,有鬼的只可能是人心。荀季的心有鬼?还是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事?他开口,问晋仇:“少主,书给我吧,总要给我的,不然如何与我父亲交代。”这书的确是晋仇答应给荀氏家主的,他不再说别的,只是将书递给了荀季。荀季拿书时有意碰了下晋仇的手,那手的温度很适中,不冷不热,只是有些像木头。荀季转身离开,走了没两步却突然栽倒在地了,他爬起来土都没拍,就继续走着,可没走几步又栽了,如此循环,不知栽了多少下。可他一路上什么都不曾说,也不曾停止自己的步伐。黄无害看着他丧家之狗般的背影,“让他摔这么多下都没表示,让他磕头他也不在意,真是奇怪。”“你不懂。”,申无伤回道。他看着荀季,但他没管黄无害加诸在荀季身上的法力,说来也蹊跷,那法力明明是让荀季沾些霉运,可也不至于这么一路走一路摔,倒仿佛是被施了跌倒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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