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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1 / 1)

少年道:“是吗?那你是承认了,是你害死了陈蕾吗?”贺丞双手往后一撑,懒洋洋的仰着头,笑问:“你有证据吗”电脑屏幕中忽然闯入一个男人,他慢慢走向陈萱,摄像头只拍到他的腰部。他走到陈萱身后,把一张面具戴在她的脸上,霎时遮住了她那双令人心悸的眸子。直到他放开手,楚行云才看清楚,那是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闪烁着冷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光泽和质感。这本是一张普通的面具,如果它两侧没有蝴蝶翅膀的话。少年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面具一端的翅膀,笑声低沉又阴冷:“我在你的书房,找到了这个面具。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东西吗?”说着,他大笑了一声,朗声道:“结束了,楚警官,这位蝴蝶公爵已经露出真身了,就是贺丞!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杀人,是他杀死了陈蕾!”楚行云已经不会思考了,他的脑袋里好像灌满了水泥,每搅动一下都异常的困难吃力,思考让他乏累。所以他暂时放空了自己,看着贺丞,问:“是你吗。”贺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得知了陈萱的身份后,他就呈现一种松弛又冷情的姿态。即使被指认为背负四条人命的杀人犯,他也面带微笑,丝毫不被触动。看起来倒真像是麻木而冷酷的连环杀手,任何人的鲜血都无法灌溉他像一条毒蛇一样冰冷又狠毒的内心。这是贺丞呈现给世人的模样,但是楚行云却觉得他不是被指控的杀人犯,因为他看到了贺丞眼中涣散而迷茫的目光,唇角疲惫而僵滞的笑容。忽然,他后悔了问方才那句话,贺丞已经被推入深渊边缘,他却和其他的围观者一样在质疑他,不是说好了,这一次为贺丞而服务吗?他紧咬了咬牙,站起身,疲惫的身躯忽然之间又充满了力量,像一株扎根地底的白杨,永远不会被击垮,永远不会妥协。“那个面具就是证据吗?别逗了,小朋友,虽然你很聪明,但是你还不了解警方办案的羁押程序。一个面具定不了贺丞的罪,反而能定你的罪,我亲眼看到你开走贺丞的保时捷。而那辆保时捷被拍到在5月6号带走了周思思,周思思嘴上胶布沾有贺丞的指纹。我现在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你趁贺丞不备,偷取他的指纹,然后杀害周思思,妄图嫁祸给他。既然你能凭一张面具指认贺丞是凶手,我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是杀害周思思的凶手。或许,也是你杀了三年前的四个人!”楚行云已经向他发出反击,不料他却没有接招,而是一笑带过。“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能以公检法的名义将杀人凶手归案,你和贺丞的关系还是我揭发的,现在估计没人相信你的话,你的话语权很快也要被剥夺了。楚警官,你也尝尝我们小人物口不能言,言之无用的滋味吧。去你的公平与正义吧。你们公检法穿一条裤子,想把谁无罪释放就无罪释放,想逮捕谁就逮捕谁,我早就料到了你会不择手断的为贺丞辩护。现在你的这幅嘴脸也被世人看到了,都看清楚吧!看看你和贺丞是多么的卑鄙,可恶,又狠毒,几条人命对你们来说狗屁都不是,世人多如蝼蚁,踩死几只又能怎样?对不对,贺先生?所以你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把几个女人当做性奴?总是先奸后杀呢,奇怪,你明明不缺床伴,却如此热爱虐杀,莫非你有什么隐疾吗?啊,我知道了,你不举?所以你把我带回家却让我睡在客房,那你是如何折磨四个——”“闭嘴!”楚行云可以断定,如果他面前站着的是个活人,他已经拔出手枪冲过去顶住了对方的脑门。没有威胁,没有警告,而是射出一颗子弹贯穿他的脑浆!这个人对贺丞的折辱激发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杀人的欲望。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气血外化成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从他身上每个毛细血孔中喷薄而出,不停的在他周身汹涌翻滚,他忽然理解了激情杀人者为何因为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而甘愿沾染鲜血,背负生命。当一个人被激怒了,被彻底的激怒了,他可以隐忍的底线被人践踏的体无完肤,他心脏中最干净的那部分被人用沾满毒液的匕首刺穿,他就必须要报复!第53章 捕蝶网【21】此刻楚行云俨然无法报复任何人,因为那人隔着一个摄像头,一块屏幕,安全无恙的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虽然无法报复,但他却把对方震慑,少年果不再说话,显然有所忌惮。贺丞原本坐在地上阖目养神,楚行云的暴怒让他感到很意外。他睁开眼睛仰头去看楚行云,看到他满面怒容,杀气腾腾,与他往日坚毅潇洒,又满身正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缓慢而慵懒的牵起唇角,问楚行云:“陈志国只有两个女儿吗?”楚行云迟了半拍才低头看他,眼里像是倒撒了颜料桶,各种色彩叠加在一起,浓郁的水都晕不开,复杂的肉眼无法辨别,低低的‘嗯’了一声。贺丞闻言,若有所思般颔首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掸去裤子上的灰尘。抬头问摄像头:“说说你的最终目的吧,你想要什么?”少年的猖狂稍有收敛,但他的语调更为疯狂和愤怒。他撕扯着喉咙吼道:“我要你道歉!”贺丞笑:“直接说你的最终目的,你费尽心思诓我入局,是我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全身而退的吗?你在这间房里安置摄像头,仅仅是让我对着镜头后的几十万人说一句对不起?你到底想干什么?”少年反问:“这个地方你熟悉吗?”贺丞道:“不熟悉。”少年讥笑:“你怎么会不熟悉,这不是梁海留下的五栋大楼吗?梁海的妻子抱着儿子当年跳楼的地方,就在你脚下。”贺丞沉默。“无话可说了吗贺先生?看来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啊。据说你马上就要接手这几栋大楼了,建造成银江市最奢华的酒店,说你当年没有参与官商勾结,虎口夺食鸠占鹊巢,谁信呢?现在你赎罪的机会到了,你就在梁海的妻儿跳楼自杀的地方,当着你手下亡魂家属的面——也跳下去吧。”贺丞像是被逗笑了,说:“如果我不跳呢?”“那就让这个女人替你去死,她可是陈志国的女儿,陈蕾的妹妹,陈家一家人都毁在你手上。当然了,你也可以毁了她,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间,我就杀了她!”这道题貌似无解,他把贺丞和陈萱放在了一座天平上,贺丞是一个人,但陈萱身上却托付了三条人命,她的父母,她的姐姐,一桩桩一件件都和贺丞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甚至可以说,都是拜贺丞所赐。现在陈萱的生命被交到贺丞手中,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如果贺丞最后安然无恙的离开这个囚笼,他也难以清白的活下去。楚行云忽然开始后悔,他后悔让贺丞到这里来,一步步陷入圈套之中。这场劫难本可避免,想必贺丞也清楚,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明哲背身,社会舆论又怎样?用点手段总可以扭转,贺丞甘愿走进圈套,深陷沼泽,或许全是因为他,因为他所主持的正义,肩负的责任。贺丞把自己区别于‘那些畜生’的作为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坚守住自己那一点底线。他可以冷酷,可以无情,但不可以藐视人命,任何生命都不可以。但是并不代表他拥有崇高的献身意识,和别人的生命相比较,他更加看重自己的生命。他迈开步子,慢慢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楼层很高,风从四面八方惶急而来,像是站在了云端。楚行云亦步亦趋的紧跟他的步伐,跟随他的目光看向遥不可及的黄土地面,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们的人正在搜索他的位置。”其实他并不认为贺丞会跳下去,贺丞也不可能为了他人的生命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别说贺丞了,楚行云也不行,他也不甘就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是为了他的使命和责任。但如果是为了贺丞,未必不可。贺丞转过头,把拉的很远的目光投落在他脸上,散了焦的瞳孔逐渐凝定,似乎能看透他的思想,说:“你又在想什么?”楚行云看着地面,不说话。很快,贺丞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放在耳边,五分钟后,他把手机装起来,仰起头望着流云幻变的天空,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忽然,他转过身,看着墙角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眼神在一瞬之间发生异变。像是褪去柔软的外壳披上了坚硬的盔甲。犹如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浑身上下散发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他比楚行云更像一名战士,永远也不会击败的战士。楚行云从他的眼神中得知,他已经离开了防守圈,开始进攻了。“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你会杀了她吗?”“当然——”“你不会。”贺丞忽然打断他,冷声道:“你不会杀了她,相反,你还会保护她。而今天这场绑架,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把戏。”说着微微一笑:“我说对了吗?”楚行云愣住了,完全没料到绝境之路还有转折,并且转折的这么让人出乎预料。不光他一个人吃惊,躲在摄像头后的人也一时没了动静,只有摄像头自带的扩音器暴露了他猛然急促的呼吸声。“你在说什……”“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贺丞以一种目中无人,蛮不讲理,且冷酷无情的姿态再度截断他的话。且皱着眉头稍显不耐,貌似是听他说一个字都觉得反感。“刚才我忽然想起来,三年前天鹅城曾受到黑客袭击,黑客抛售股票,搅乱市场,造成天鹅城净损失1.7个亿。经侦局很快抓住这个黑客,判刑整三年,直到上个月才被放出来。你或许不知道,我可以让你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念在陈家亡人的份上,只让你坐了三年牢,现在看来,我就不应该对你仁慈。”楚行云忽然抓住他的胳膊:“他是?”贺丞依旧看着摄像头,仿佛能看到那个人惊慌无措的眼睛。露出一抹极其冷淡的笑容,扬声道:“夏星瀚,我叫错你的名字了吗?”无人回答他,连摄像头上的红光都开始闪烁不定,像是灯尽油干,即将陨灭。贺丞眼中再次流露出楚行云所熟悉的锐利和锋芒,继续说:“陈志国生前资助过一个山区儿童,一直到他上大学,那个孩子和他们一家人关系不错,也知道报恩。现在看来他更知道报仇,如今为了给陈家三口人报仇找到了我。你以为我是杀害他们三个的凶手吗?想让我偿命吗?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罪恶与清白都是相对而言,只要你有手段和能力,就可以把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定为凶手。这是我可以办到的事,如果你想让我接受这种惩罚,那就让我看到你的手段。现在你躲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不敢言,更不敢动,就像躲在地沟里的老鼠。我凭什么要听一个老鼠的调遣,忍受他的诬蔑?且不说陈蕾是不是我杀的,就算是她是我杀的,你又能对我做什么?你远远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像现在这样,和陈家唯一的后人演一出滑稽戏,真的以为可以愚弄我吗?那你真是太天真了——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站出来,打败我,无论我是否有罪,我都会自首。”贺丞这番话意味不明,楚行云从他口中听到了鄙夷,嘲弄,和不屑。并不是一个位高权重对平头百姓的不屑和嘲弄,而是一个坦荡坚强而勇敢的人对一个苟且胆小而软弱的人的不屑和嘲弄。楚行云却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嘲讽夏星瀚,同时也在激怒他,更是主动的为他的愤怒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在激怒夏星瀚吗?激怒他找自己复仇?或许贺丞也是一个好与人斗的疯子,夏星瀚激起他体内好与人斗,与人争锋的欲望。就像受到挑衅的野兽,无论被现代文明教化的再好,骨血里总是流着野蛮且凶狠的本性。楚行云觉得贺丞就是在引逗猎物走出洞穴,而他埋伏在洞口,磨利了爪牙。然后此时他的猎物还不敢走出洞穴,夏星瀚张望到潜伏在洞口的危机,悄然无声的退缩到了洞穴深处,黑暗之中那双闪着幽暗的浮光的眼睛缓缓阖上,像是夜晚闭上了眼,取而代之的是白日明光。“队长!直播关闭了!”乔师师在门口扬声道。楚行云抬头去看墙角的摄像头,那抹红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危机解除,他浑身一轻,双脚竟有些发软。“贺先生怎么了?!”乔师师忽然尖叫了一声,风似的跑过去扶住贺丞的胳膊。楚行云循声看过去,只见贺丞满头虚汗,嘴唇发白,紧紧蹙着双眉微微张开嘴唇用力且艰难的呼吸。适才褪去的危机感,像是涨潮的海水般再次扑卷而来,楚行云一步跨过去搂住他的腰给他借力:“你身上带药了吗?”把手放在贴在贺丞的背上,掌心所触及的衬衫上一片潮湿黏腻,恰好午后热风吹过,夹卷着被高温蒸腾过的燥热的血腥味。贺丞把胳膊搭他肩上,闭着眼竭力稳住心率,颤抖着苍白的嘴唇说:“没有,扶我下去。”贺丞的哮喘并不经常发作,他积极配合治疗,循序渐进的运动锻炼,他和非哮喘症患者的生活质量本质上不存在差别,但是他的病症每次发作时都很严重。上次是在开会时毫无预的休克,楚行云每次接到肖树的电话通知,都感觉自己陪贺丞死了一回。这次,他依然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悬在贺丞身上。郑西河等人见他们从楼区中出来,迎着楚行云就走了过去:“楚队——”楚行云一手搂着贺丞,一手朝他伸过去:“车钥匙”郑西河:……“车钥匙!”把贺丞塞到警车副驾驶,楚行云打开警灯,警车呼啸着卷起一阵黄土开出开发区。在公路上蹿行时,他频频转头看向贺丞,额头上淌的汗比真正的病人还多。楚行云开车太猛了,贺丞不得不抬手握着车顶上的扶手,系着安全带还好几次险些被甩出去。背后刚缝了线的伤口跟座椅后背的摩擦碰撞实在不怎么温柔,他清楚感觉到血正顺着脊背往下流,在楚行云以找死的速度漂移转弯外加分神看向自己时,咬着牙忍无可忍道:“专心,开车!”他觉得自己还没到医院,就会先死在楚行云手里。贺丞被推进急诊室,楚行云站在门外懵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抬脚往走到楼道尽头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彻彻底底的洗了把脸,把脸上几层厚的汗水一并洗净。用手掌接了几捧水润了润干涸肿痛的喉咙。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水淋淋的脸,眼神忽然有些茫然,水滴顺着他的下颚不断的滑落,摔碎在大理石台面上。你在慌什么?他问镜子里的人,贺丞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多次他都挺过来了,这次同样不会例外。仿佛说服了自己,他捋掉脸上的水,对着镜子调整好混乱的呼吸,尽力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走出洗手间。兜里的手机治一直在响,从他和贺丞离开开发展区开始,他的手机就开始不停的震动,直到现在,他才有闲心接电话。在楼道边的长椅上坐下,他把手机拿出来,正在呼叫的是‘杨局’,而呼叫无应答自动挂断的,从市政府到检察院,再到贺家老爷子和贺瀛,林林总总几十个未接,他早上才充满的电量,被来电呼叫耗去了百分之八十。楚行云本以为即将迎来一场狂风骤雨,但是杨局难得对他慈祥了一回,只稍稍提点了几句让他近日别再抛头露面。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你,老子也不好做,你和你们家贺家二少爷都低调点。还有,那个夏星瀚的位置技术队已经找到了,正在追踪,告诉你一声是让你别大张旗鼓的打听了,在郑西河面前你好歹给我做出一点样子来!然后不等楚行云有所表示,就掐了电话。楚行云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再次在他手里震动,是贺瀛打来的。他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急诊室门,提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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