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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9 章(1 / 2)

“辞渊?”

崔茂怀开口叫了一声,端杯沉思的周辞渊才回神。抬眼看到崔茂怀,脸上神情一瞬全消,含笑两步走来就抱住崔茂怀,似是伏在他身上深深吸了口气,方语带歉意道:

“让你担心了。”

“……”

崔茂怀没立刻说话,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只觉得莫名安心。很自然的伸手回抱,喝酒后微醺的热脸就贴在周辞渊肩上,整个人透着股放松慵懒劲。

团聚总是令人愉悦旖旎的,否则也不会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不过欣喜之后,崔茂怀不得不扯回眼下烦扰的现实。

“看你刚才的表情,是不是凤凰蛋…出事了?”崔茂怀最后三个字问的小心翼翼。

周辞渊却拍拍他,“他没事。不过,他祖母去了。族人里也有上了年纪的老弱、和生病妇孺相继没了几个。其父当日受了打击,在狱中又染风寒,情况也不好……”

“怎么不请大夫?他爹可是卢氏族长啊!”

崔茂怀问出来,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获罪入狱的,就是病了怎么可能给请大夫看诊?然后,周辞渊又给了他一个理由。

“石峰的手段……试了从卢家嫡支得不了好,那自然就得搬掉这座大山,越是分崩离析,底下人惶惶不安,无所依靠,才越能得到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卢家的罪还不够?”崔茂怀问。

想到那个石峰已经给卢家网织的诸多罪名。崔茂怀知道其中有些是真的,但非要把卢家跟诸皇子、成王、前朝扯到一块,这不明摆着不害的卢家诛九族不罢休吗?!

“也未必是假的。”

崔茂怀正气愤,就听周辞渊平静道:“卢家让卢凰生来盛安,除了应付科举,本就有让他结交皇子权贵,以求卢家更进一步。你看他的盛安闹出的动静和来往人员,说没有提前下注皇子,结交‘储君’,你信?”

崔茂怀不语。

周辞渊又道:“如卢氏一般的士族,自来所视甚高,又惯于提前投资,在他们看来,成王有没有受陛下厌弃不重要,重要的是成王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和可钻的孔子。先不说他们私下有没有真达成交易,但成王府的年节礼单上,必定有卢氏的名字。”

所以说,勾结成王什么的,也有实证……

“前朝之事,对这些世家更难断关系。”周辞渊话语微顿,“你要知道,能称得上门阀世家,兴盛几朝,他们与当时的朝廷和地方官的牵连、掌控都不会浅。站在他们当时的获益方,对待叛军,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即便之后随着形势有所倾向,但趁乱揽权敛财,大肆侵占土地,扩充部曲奴仆数量,藏匿余孽,保下属于他们的人,真要细究,根本不用查……”

周辞渊说到这,突然看向崔茂怀,问起:

“听说你想进宫见陛下为卢九郎求情?”

崔茂怀怔了一下,忙解释道:“前些天有关卢家的流言满天飞。有说卢家已经被就地处决的,有说凤凰蛋他们要被押解到盛安来的,总之都在传钦御司审讯手段有多厉害,我就有点着急。不过也就那么顺口一说,我又不傻……”

现在具体罪名、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求情能跟陛下说什么?总要等相州那边查完,案卷结果反馈回朝廷,他才好有目标找说辞不是……

崔茂怀想着,心里已经根据周辞渊刚说的那些罪名,琢磨开他能怎么向陛下开口替凤凰蛋求情。哪想跟着就听周辞渊对他道:

“你不能给卢家求情。”语气认真,斩钉截铁。

“……为什么?”

崔茂怀看向周辞渊,满眼不解。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别管周辞渊面上是什么表情,彼时是不是外头传言的那只笑面虎。但他话里是真严肃还是假装亦或者玩笑话,崔茂怀总能听得出。

关于凤凰蛋,周辞渊是有点吃醋,也表现的好像总揪着他这根小辫子不放。实则多是两人亲密的时候,被某人当借口、故意找茬谈条件提的。真遇到事,周辞渊才不是借机报复的小气人!

所以崔茂怀才更不解其中缘由。

“既然这几项罪名都不难寻证,你当石峰还在查什么?”周辞渊问。

“查什么?”崔茂怀不知道,自然反问。

周辞渊看着这样的崔茂怀,唇角不由勾起,一脸笑意,给出的答案却让崔茂怀浑身发寒。

“自然是查与卢家过往甚密的合谋者,比如,你。再由你,牵连到我。”

“……”

周辞渊没有告诉崔茂怀,当日行宫被围前后都曾发生过什么,他又做过些什么。

得知石峰接了陛下密旨暗地回了盛安,周辞渊就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再由石峰的一些行迹和探听到的消息,周辞渊便明白石峰的打算。

他注意到崔茂怀,在这里嗅到前朝余孽和斧钺军的痕迹,更甚者,还因为崔茂怀和长公主、镇平侯府的关系,他有了攀扯构陷成王的纽带。无论如何,茂怀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份既定的大功劳!

但是,这的里里外外,包括茂怀周身,都在他的庇护之下。石峰想要抓住这份功劳,首先,就得搬开他这块绊脚石。

这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他和怀弟的关系,又是送到石峰手里的把柄,顺势,连他一并拉下的突破口。

周辞渊既知石峰的计划,自然会有相应的对策。在陛下面前提前报备他和怀弟的关系,在石峰叛军当日负责的环节稍加添减。

结局,果然完全不同。

由此,石峰的办事能力、忠诚度被陛下怀疑,叛军后续事宜陛下转而交给他去办,就是态度。洪州庾家扰乱江南,陛下首先想到的也是他。但石峰最终还是得了北上处理处理卢家的差事。

这是他将功补过、也是唯一的自证机会。

平叛当日,他的“失误”导致了怎样的结果,只有他们真正参与的人才知道。陛下当日得到消息后的痛楚、愤怒,可不全是演戏。

所以,石峰现在急需要的,不仅仅是卢家罪证确凿四个字。为了挽回他在陛下心里的印象,推卸当日的责任,借由卢家牵扯出茂怀,再由他的怀弟将他拉扯入局,一石数鸟,不光能漂亮的完成将功补过,还能将他当日的失职全赖到他身上……

“石统领怎么把我和卢家扯上关系?”崔茂怀问。

“你和卢九郎便是来往隐秘,但对钦御司而言,你们相交几乎是透明的。”周辞渊一笑,“不光是你和卢九郎,虽然你我在陛下面前是最近的事,但真让钦御司查,你跟我何时开始相交莫逆,何时开始我趁夜不归,都能查出来。”

“那,那他告诉陛下,咱们岂不要完?”崔茂怀心下不禁暗怪石峰狠毒,又不免着急。周辞渊倒是依旧冷静模样。

“所以,事关卢家,你才绝不能沾上。”

“现在哪还是我给不给凤凰蛋求情的事,我就是什么都不说,姓石的就能不跟陛下告黑状?到时候一查,咱们还不得完?而且,连咱们都栽了,凤凰蛋,还有人会帮他吗?剩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崔茂怀两头担忧,不由眉头紧蹙。

周辞渊见了,就将人拉过来伸手捏他的眉心,然后附耳,“笨!等你操心,还要我做什么。我延迟回来,正是一路等相州的消息,已经派人过去了,那卢凰生若是聪明,必能活命。”

“什么意思?”崔茂怀一秒来了精神,忙问道。

周辞渊却又没有继续解释,转而问崔茂怀。

“怀弟觉得陛下对你如何?”

“很好。”崔茂怀答的不假思索。

“当众赐你杂粥教训你在大殿说话逾矩也是待你好?”周辞渊继续问。

“嗯……我当时不知道殿外有人,说辞大约是有些不妥当。虽然那粥的确难喝,又费口舌又拉喉咙,但陛下不还给了我一只碗吗?后来安公公的孙子还跟我说,陛下真让御膳房磨了千家米,连续两日,都有喝呢。”

崔茂怀不大明白周辞渊问他这话的意思,当日升爵宴上突然被皇上来了那么一下子,喝粥是让他难为,但好歹是打着赐粥的名号,什么打磨他的嘴都是偷偷跟他说的。加上挺值钱一碗,崔茂怀自觉那事早过去了。

“你呀……”

周辞渊却揉着崔茂怀的耳廓,“所以,你今后要更注意在陛下面前的言辞举止。也当记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

周辞渊把最后八个字一字一字念的清晰无比,“我之前总跟你说陛下待你的好,要你记在心上。现在,却要你再牢牢记得,纵然你是好心,满腔诚意,但一个不慎,很有可能就会犯了为君者的忌讳。”

“你,到底想说什么?”崔茂怀的声音不觉低下来,问的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周辞渊立刻感觉到他的不安,揽着人全做安慰,略有犹豫,但还是决定把话告诉他的怀弟。

“陛下待你的确不错,但这都是在不涉朝政,与陛下为帝王者、这一重身份无大关系的前提下。旁的不说,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在叛乱前去了行宫,又为什么弄了一出重口味的菜肴掩盖药味的戏码?”

这事之前分析过,陛下是先病了才移驾行宫,又借着菜肴掩饰他病入膏肓的事实。

虽然平叛后,陛下看着身体根本无事,近来虽清瘦了些,但据说精神不错,日日看折子处理政务到深夜,时而骂皇子大臣也中气十足的很……

崔茂怀想到这里,忽而一顿,“你是说,陛下从一开始,就在主动作局?”

“对。”

明明是荒诞的想法,周辞渊却立刻肯定了。

“陛下有意立储是真,想借机看几位皇子的品性,敲打磨炼他们也是真。更重要的,是陛下想借此除掉一些人。”周辞渊没有说陛下到底想要除掉的都是谁,只跟崔茂怀道:“由此,你能想到什么?”

“……”崔茂怀沉默。

既是作局,那生病是假,病入膏肓是假!崔茂怀想到那些日子他所见到的皇帝,当时的病容,当时每一句对亲儿子的夸赞,对他们之中谁的不满,也都是刻意的?!

目的就是给他们错误讯息,以为亲爹要死了,所以不惜一切,暴露手中底牌,联络拥戴自己的朝臣和掌军者,拼最后一把……

而这一切,都在陛下的引导、操控之中。

那么移驾行宫肯定在皇上的计划内,叛军为了转移禁军注意会烧了他即将完工的疗养山庄陛下肯定也早知道,毓清斋、乃至他的度假山庄会成为叛军和禁军攻防杀伐战场,陛下必然也知道。也许这正是陛下安排的……

崔茂怀顿觉得胸口阵阵发闷。

就在不久前,他还特意求陛下赐人,为的就是早点修好他的疗养山庄。犹记得叛乱前一日还是前两日,他去行宫探望陛下,还顺口跟陛下说,他的疗养山庄马上就建好了,希望陛下保重龙体,到时候他要请陛下跟他首批体验“新生活”……

简伯光手上、脸上的燎泡烧伤至今还没好。当夜为了救火,他雇来的人有三人重伤,十余人轻伤……

可对比那漫山遍野的冷尸,他们也许已经很幸运了。

“难怪……”

难怪当日息风突然出现制止他回城,还引着他去救驾。周辞渊根本也是知情者,知道他过去一路没有危险,所以才让他去“抢”功劳。

倒是把他一直以来的疑惑解开了。

“当时不告诉你,是因为情势紧张,我担心你在陛下面前露出破绽……”周辞渊道。

“那现在为什么说?只为了让我知道比起陛下的心思,我,包括我所珍视,拥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崔茂怀说着说着,语气不禁带了几分愠怒。

“陛下,势要斩除相州卢氏,以警示那些反对科举和朝廷政令的世家门阀。”

周辞渊一句话,立刻让崔茂怀再次安静下来,“我也是到了洪州,得知相州的消息后,才明白的。”

“想来陛下为了这一天,早就开始准备了。否则不会雷霆之下,南北世家之首,倒的这般快。明面上瞧着,卢氏是受了庾家牵连,才一步步被牵扯出这么多罪名。但了解过庾家,就知道他们所谓的南方门阀世家之首,的确已到了强弩之末,根本不足为虑……”

“哪怕是为了重掌南方水域,想要立刻除掉他们,其实也不用大动干戈,只要把他们设计、杀害陈家的事捅出去,庾家在江南就会遇到大危机。能对儿女亲家下毒手的人,其余世家谁还能真正放心他们?届时再制造混乱,将庾家的势力收拢手中,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的多……”

可事实偏偏相反。

南方一时动乱。回头再看,相比空架子支撑的洪州庾氏,受牵连的卢氏,才是磐石之状。

虽然卢氏数代下来,族人甚多,内部矛盾也不少,但历来世家只要嫡支强硬,有能力,那么这一族必然就能在其控制内。别管内部多少不公是非,对外,总归是一个整体。

尤其卢氏这一代代的,上一辈卢家族长于乱世中不但没让家门受到太大损失,反倒趁机让卢家影响有所扩张。这一代的卢氏族长,虽无盛名在外,可在守成一道,做的也算不错。至于下一代……

名声赫赫、天下皆知的卢凰生,卢九郎。

相州卢氏,完全是长盛不衰之象。

如此,陛下焉能再容?!

“照你这么说,凤凰蛋他如何能活?”崔茂怀问。

“他能活,舍弃一切……”包括从前的身份,地位,财富,乃至属于他门阀世家子的责任,自尊,和骄傲!

所包含的内容周辞渊自是没有跟崔茂怀细说。

明知崔茂怀对卢湛看的有多重要,得到相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周辞渊察觉不对,立刻派人几处查探更详尽的信息。猜到陛下的心思,知晓派石峰过去,就是要把卢家连根拔起,周辞渊思虑再三,才传了密信给那边的人……

如今,就看卢湛怎么选了。

“怀弟,”眼看崔茂怀还要再问,周辞渊索性再转了话题,“我之所以先前不告诉你,今天却突然跟你说这么多,可不仅是担心你一激动卷进卢家的漩涡,也不光是要你知道何谓圣心难测,而是之后,盛安只怕还会大乱。”

“……”崔茂怀圆睁的眼里明晃晃打着问号。

周辞渊轻叹,这才是他一路回来后真正忧心的原因。

陛下的所作所为,有些操之过急了。

而南方的诸多乱象,经过他的查探,受人指使、操控的痕迹着实有些违和。直到他回来途中,收到相州,和盛安这边的消息,周辞渊才恍然发现太多不对。

石峰纵然有意针对他,想要拿怀弟博功劳,但这人素来是个周密狠辣的。当日,他派到石峰麾下扰乱的行为未免有些太顺利,而结果,也远超他的预料。

韩王当众被鲁王,晋王所杀!

鲁王还说的过去,但晋王……他之所以会掺和一脚,陷害石峰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其实正是怀弟曾悄悄问过他的,陛下是否属意晋王?

是的。

这章涉及很多前面的伏笔和揭秘问题,写完不满意,所以删了重写。预计的就是大肥章,本想把先前写的先放上来,又会剧透,所以先用别的替着,重写完就替换剩下的。亲们等等我啊~

萧崇霭再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就看到头顶的一棵歪脖子树,繁杂的轮回记忆依旧刺激着他,头痛欲裂。

同时,脖子也火辣辣的疼,一截绳子正缠在脖子上……

许夜生?

萧崇霭拇指揉着太阳穴回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轮回,血色的眸光一秒更显戾气,抓起绳子就甩了出去。随即又发现自己穿的颇为奇怪。

似乎是叫……西洋服?

白衬衫,西洋裤,西洋外套,穿着并不舒服,料子也不大好,却花光了许夜生仅有的钱。只因为,何栋梁喜欢?!

萧崇霭沉目。

许夜生,因为是半夜出生,就叫了这么个名字。

往上数三代,许家也能算半个红顶商人,家境很不错。可惜许家儿孙没一个成器的,家业守不住,吃喝嫖赌四九皇城里的纨绔做派倒是都学了,之后更与时俱进抽上了大烟。银子无底洞一般的往外花,最后家业败光,祖宅都卖了。

许夜生的爹也就歪在床上吸着鸦片糊里糊涂给许夜生取了这么个名字,然后就死了。许夜生的娘倒是不抽大烟,却是牌九麻将的爱好者。

好在前几年许夜生的爷爷还在,几间泥胚房下许家还勉强算个家。等许夜生的爷爷一死,许夜生的娘夜夜在牌桌上奋战,白天一觉睡到黑……

七岁的许夜生已经踩着柴禾棍趴在灶台上做饭了,还得伺候他娘。偶尔他娘赢了钱,会随手给他几个零花钱,小小年纪的许夜生都懂得不乱花,全偷偷藏在柴禾堆下面挖的洞里。

更多的时候,是她娘输了钱,打骂他撒气后,抱着许家仅剩下的那点儿东西出去典当。

两人相依为命好歹熬到了许夜生十岁,家里彻底没东西可卖了,他娘也病了。前后熬了有一年,许夜生的娘死了。

死前,或许是良心发现,这个女人终于想到了饿的豆芽菜一样的儿子以后怎么活?

其实早在一年前,许夜生已经在外面帮小工送报什么的,得来的几个铜板包括从前藏起来的钱全给他娘抓了药,否则如何能熬的过一年?

最后,许夜生的娘把许夜生送去了戏班。下九流什么的也管不了了,至少能混上一口饭吃不是?

许夜生入班已经十一岁冒头,那会年纪真算大了。毕竟腰板身手都得从小练,年纪一大身体硬了再想绷开挺难。

好在许夜生够刻苦,嗓子也不错,大半年基本功练下来踢腿下腰空翻都是说来就来。眼看正经学戏了,许夜生却开始倒仓了……

这一倒许夜生算是彻底告别了吃戏饭!

戏班子小,许夜生就算再勤快,上了戏台也能当个顶好的虾兵蟹将,但对戏班子来说还是跟白长了一张嘴的闲人没区别。最后戏班子老板介绍许夜生去别处当了学徒。

可那几年整个社会大环境不好。

民国之初,各地军阀都在打仗,各种各样的洋货也扎堆儿一起挤进来,几乎每天都有店铺商家倒闭。

许夜生前前后后给小饭点、铁匠铺子、卖布的,磨刀的、糊扇子的当过学徒小工,最后店铺倒了老板走了,他只能继续找活干,去擦皮鞋、到河岸上卖过苦劳力,最终经人介绍去了新开的洋灰厂工作。

虽然工作的确累,但好歹生活有了保障。

但身处轮回,这个世界焉能放过他?

不久,许夜生认识了何栋梁……

一个留学归来,满派新思想洋作风的天之骄子,文化名人。

几句酸诗,西式直白大胆的热烈言语,要许夜生一个白板儿小子如何招架的住?之后许夜生在洋灰厂意外被砸伤,何栋梁几次过来探望照顾他,更让许夜生心生暖意……

初恋的甜蜜,虽然对方是个男人,知道不对。许夜生也难以拒绝。

直到……

一个打扮精致,一身洋装的女子踢开他家的门,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许夜生才知道何栋梁有未婚妻?!不但如此,何栋梁在老家早已娶妻生子?!

许夜生立刻就想要去找何栋梁对质。

毕竟他曾问过何栋梁像他这么厉害又有名的人是否成过亲?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何栋梁从来都是否认,说心里真的只有他一个!

然而不等许夜生找到何栋梁,刚刚留学归来的桑菲菲已经大肆在报纸上含沙射影的乱写他,尤其将他过去在戏班呆过的事大写特写,说他这种公然勾引别人的未婚夫的做法,正是旧时代戏子的做派,实在令人不齿云云。

许夜生马上丢了工作。又每天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极尽辱骂。

最终,许夜生听说何栋梁会在昨晚去参加一个什么舞会,他便买了一套洋装,巴巴的过去等着,只为让何栋梁给他一个明白。

然而大冬天等了大半夜,听着留声机里的音乐和里面那些人的欢声笑语。许夜生等到何栋梁出来,那人却根本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也不理会他颤抖的呼唤,扶着桑菲菲扬长走了……

至此,许夜生算是彻底绝望。失魂落魄的胡乱走了一夜,天际微明看到这棵歪脖子树。就将没有钱买皮带,用布带充裤带的布条扯了一半准备上吊自杀。

前世,许夜生也曾因为布条断了掉下来一回,但当时许夜生死志坚定,又打了结二次上吊,到底死了。

这一回么……

萧崇霭拢了拢衣领,将洋服翻开的领子拢到脖子里,忍着冻成冰块的身体慢慢爬起来,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

好容易走到有人的地儿,萧崇霭先买了个热馒头啃着,又问人换了两个铜板的姜葱,最后的几个铜钱全给了拉车的,报了地址让那人看着办能把他拉到哪儿算哪儿!

拉车的大概看他可怜,说顺路去前面人多的地方接生意,好歹将他南市附近。

一路走回去。不理会沿路那些人投向他的眼神和讥笑碎语,萧崇霭回去先用葱姜熬了水,然后一面裹着被子喝一面打量这个家徒四壁的窄小屋子。包括许夜生剩下的所有资产——

只有一把铜钱?买了身上这套洋装后竟连一个银元都没有了!

看样子首先得搞点钱。

至于何栋梁和桑菲菲……

萧崇霭眸光微微眯了一下,将碗里的姜水一口喝干。就开始翻箱倒柜找笔墨出来,然后趁着天亮以许夜生的笔迹写了一篇。

内容不外乎是当下最热门的新旧思想下青年男女喊着自由和抗争的爱情故事:

旧贵族的女儿抛弃身份家族和男子私奔,途中在男子朋友的见证下草草成婚。然而不久后,女子发现男子原来早有家室。

男人的妻子找来,男人因为惧怕妻子和家中长辈,最终在众人面前颠倒黑白,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女子头上。男子的朋友则因男子私下相求,不明真相,否认了证婚的事。

女子顿时成了千夫唾骂的人,家人也不肯认她。最终,女子忿然而死……

萧崇霭的轮回自然不是白逛的,故事写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不说,更重要的是故事中穿插的两首新派诗。

一首是女子含泪忿然跳海时插入的叙事长诗。全篇自然饱含愤恨怨怒,将男人欺骗她的甜言蜜语也夹杂其中,更恨所有人是非不分,漠然之态。

……

你说,阳光微风和花的芬芳,

从不以肤色、贫穷、性别有一点偏私。

……

然后,我死了。

仍要挺直鲜血淋淋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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